夏岳敛起笑,道:“你有心事啊?”迟立冬道:“没有。”夏岳道:“骗人。”迟立冬:“……”夏岳垂眸,道:“不想说算了。”他起身收碗,迟立冬才吃了一半的碗,也被他收走了。迟立冬呆坐了片刻,忙起身追去厨房。夏岳正把剩下的饭倒进垃圾筐。迟立冬:“哎别……”晚了。全倒了。夏岳把碗筷丢进洗碗机里,按了开关,直起身来,目视前方,胸膛起伏得十分剧烈。迟立冬道:“生气了?”夏岳不答。迟立冬道:“可是……我还没饱。”夏岳吼他:“那你自己做啊!”迟立冬讨好道:“你做的好吃,真的。”夏岳道:“好吃也不做了,没下次了!”迟立冬道:“我就是走了下神,你不用这么生气吧?”夏岳猛地转头,一脸怒火。迟立冬被他煞到,不自觉的目光后缩。夏岳抬起手,说:“我几年没下过厨,刚才还切到了手!你凭什么走神?”迟立冬:“……”总觉得逻辑不对,但是不敢反驳。夏岳放下手,紧抿着嘴唇。看上去愤怒且委屈。迟立冬觉得自己真的是很糟糕了。凭什么呢?在夏岳面前走神,想着别人。他拿了小勺和碗,到垃圾筐前蹲下,把夏岳刚倒进去的焗饭一勺一勺挖出来。夏岳皱眉道:“你干什么?”迟立冬挖得差不多,最下层和别的垃圾混在一起,才放弃了,就着蹲在那里的姿势,换了个方向,塞了一勺进嘴里,边吃边说:“你给我做的饭,别浪费了。”夏岳:“……”他过去,抢过迟立冬手里的碗,连碗一起扣回了垃圾筐里。迟立冬还想去拿回来。夏岳喝道:“不准动!”迟立冬抬头道:“碗。”夏岳道:“碗也不要了!”迟立冬:“可是我……”夏岳:“再说我也不要你了!”迟立冬闭了嘴,蹲在地上,像条可怜兮兮的狗。夏岳气汹汹看他一会儿,脸色突然一软,也蹲下来,一把抱住他,脸伏在他肩上,很是依恋。迟立冬:“……不生气了?”夏岳闷声道:“我是不是脾气特别不好?”迟立冬忙道:“没有,挺好的。”夏岳道:“骗人。”迟立冬道:“那就不好。”夏岳道:“两面三刀。”迟立冬笑起来。夏岳和以前相比,变化是有的,也很大。但他的小脾气还真的没怎么变,像夏天的雷雨天气,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以前他哪里不顺心,也是说翻脸就翻脸,发起脾气来比现在凶残多了,现在还只是吼两句,以前是要动手的,打是打不过迟立冬,在迟立冬的上铺摔东西,摔得迟立冬每每抱头鼠窜。过半小时,他的脾气过去了,悠哉悠哉的玩游戏,迟立冬拿着笤帚簸箕慢慢收拾残局。但是他在外面不是这样的,师长说他有礼貌教养好,同学也都觉得他热情开朗大大方方。他只在迟立冬面前会有这样的小脾气。作者有话要说:“我把我整个灵魂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出自《爱你就像爱生命》王小波道别几天后,迟立冬和王齐见了一面。王齐在迟公司附近办事,忙完到了饭点,就打给迟立冬,约他一起吃午饭。他预感到王齐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果然。王齐一见他,就说了:“我月初离了婚。”迟立冬作吃惊状。王齐道:“上午就是去房管局办过户,房子给了她。离婚的直接原因在我,我爱上别人了。”迟立冬大吃一惊,比刚才真情实感了许多,他没想到王齐会婚内出轨。王齐看出他所想,忙道:“可不是你想的那回事,人家没准都看不上我。我是要先恢复单身,才有追求的基本资格。”迟立冬错杂地点点头,说:“这倒是,是哪位?我见过吗?”王齐哂笑,道:“等我追上再细说吧。”迟立冬觉得他语焉不详的状态不像他平日的风格,有点怀疑对方也是有夫之妇,也不好再细问,只道:“你肯定追得上,哪有女孩不喜欢你。”王齐没接话,小小的耸了下肩。他向来意气风发,很少露出这样不确定的样子。是对那位神秘的女士很喜欢了吧。迟立冬难免有几分酸涩,道:“叔叔阿姨知道了吗?”王齐道:“还没,我这几天正办离职,办完再说。我爸那脾气,你也知道,可能得打我。”他父亲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儿子不打不成器。迟立冬很早就见识过,高二王齐决定放弃职业运动员的规划,体育老师觉得可惜,打了电话告诉他家里,王齐的父亲以为儿子怕吃苦,从家里提了根儿臂粗的铁棒杀到学校来,王齐翻窗跑了,父子俩一个跑一个追,绕着操场跑了七八圈,至今在母校高中还是一段传说。迟立冬问:“工作做得好好的,怎么要辞职?”王齐说:“我和我前妻在一个系统工作,这事影响不是太好。而且我也早在体制内待烦了,趁着现在还有点干劲,想去试试更有意思的。”迟立冬道:“有打算了?”王齐道:“有个同学早让去他那边帮忙,我一直没狠下心辞职,就没答应。”迟立冬道:“是做什么的?”王齐道:“中影集团。”迟立冬笑说:“那应该有意思。我就不说让你来我这儿了,庙太小。老早以前你就说过想拍电影,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来了。”王齐也笑,说:“那时候是真想过当武打明星,后来都忘了。”迟立冬端了茶,真心道:“祝贺你,从头开始。”上一次他说这句话,是王齐决定放弃散打的时候。王齐竟也记得,笑道:“这次就不剃头了。”两人以茶代酒,饮了一满杯。分开时,王齐赶着下午还有事,道别后就匆匆开车走了。迟立冬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希望他能追到心上人,新事业大展宏图,万事顺心,岁岁平安。不必知道,有人永远盼着他一切都好。等等下午,迟立冬早早回去了,把车停好没上楼,看时间差不多,步行走到了夏岳公司的楼下。他刚站在那几分钟,夏岳就下来了,隔着玻璃门看到他,本来有点疲倦的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微笑,疾步往外面走。此时下班高峰期,刷卡出口排了四五个人,夏岳只顾着看迟立冬,不留神撞到了队尾的女孩,把她拿在手里的手机撞掉了,他忙弯腰捡起来,又连声道歉。幸好手机看起来没事,女孩也大度地表示没关系。迟立冬在外面笑,夏岳冲他悄悄竖了中指。晚上在外面吃饭,饭前到洗手间洗手。躲进隔间里接了吻,吻完抱了一会儿,又互相整理了下衣服,才出来。吃饭时。夏岳说起周末有个小聚会,几个在北京的同学听说他回来了,想约他小坐一下。“约在帽儿胡同,说有家日料小店不错,好像还比较有名。”迟立冬道:“那我知道是哪家,到时候送你过去,周六?”夏岳道:“嗯,周六晚上。”他抬眼看迟立冬,笑说:“别只送我,一起去啊。”迟立冬不太想去,道:“到时怎么和你同学介绍我?”夏岳道:“是什么就说是什么,他们也说要带家属的。”迟立冬道:“不合适吧。”夏岳道:“怎么不合适?我当年就出过柜了,他们都知道的。”迟立冬吃惊脸。夏岳好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退学?”迟立冬:“……”他不是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每次都否定掉,因为他觉得没道理。夏岳并不是gay,他们当时也已经分了手,夏岳根本没有必要出柜。“也不是我自己想出的,”夏岳道,“有人给系里写匿名信,举报我是个搞基的变态。”迟立冬道:“什么人这么无聊!”夏岳道:“我去高盛面试实习的时候,系里还有个同学也去了,他被刷下来,心里不平衡,就想搞我。这人脑残还弱智,发匿名邮件的邮箱也不注销,后来交作业忘了切换号,才被发现就是他。”迟立冬道:“这人现在哪儿去了?还在北京吗?”夏岳道:“不知道,发现是他的时候我也早出去了,一起打球的几个哥们儿告诉我的,说替我揍了他一顿,后来没听说过这人。”迟立冬捏紧了筷子,问:“那夏教授,也是因为这事才生病的吗?”夏岳嗤笑一下,说:“病什么病,他那是装的。学校有俩领导老要找他谈我的事,他嫌烦,就装病躲去医院。正好他也就剩半年多该退休,本来就是计划退休后和我妈一起出去陪我姐,择日不如撞日,就趁那机会办了病退,带我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