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顶轿子不行,就两顶轿子,两顶轿子不行,就三顶轿子……
明重谋虽然急欲亲政,然而他接触政事的时间毕竟尚短,许多事情,还十分不熟悉,谢临又是臣子中,唯一对这些有过处理经验的。在数夜里,试图自行批阅奏章之后,明重谋终于承认,此时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独立处理政事。
一顶轿子,谢临没来,明重谋还觉得,以谢临的脾气,尚在情理之中;两顶轿子的时候,明重谋还觉得,尚可接受……
然而八抬大轿,谢临还不来,圣上便怒了。
“谢临呢?”明重谋沉声说。
圣上的龙威,这些下属自认没有谢丞相的胆魄去忤逆顶撞,只得颤抖地回话:“谢丞相说——”
“八‘抬’大轿把臣抬进宫里?臣并非女人,嫁不得陛下,也并非男宠,受不起这八抬大轿的大礼,陛下如此行事,岂不是要天下人皆称,陛下以断袖之情待谢临,谢临乃是佞幸之臣,当不得相位。既然如此,那臣……不如请辞还乡吧。”
宦官将尖细的嗓音尽量压得沙哑,模仿着谢临的语音语调,倒也惟妙惟肖。
只可惜圣上缺少如此闲情,去欣赏对方的表演。
“你去问谢临,他到底要朕如何?”
过了不久,宦官将谢临的原话带回。
“臣闻古人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臣只问陛下,陛下要臣帮陛下何事?陛下不亲自来讲,恕臣愚钝,不明圣意,只好辜负陛下厚爱,若陛下不允臣请辞,那便允臣致仕,亦是一样。”
(致仕:臣子退休回乡)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朕倒是正愁无人所授朕亲政之能,先皇登基晚,却又去得早,早些年,皇帝是以做能安邦定国的将军为梦想的,处理政事,确实并非他所擅长。若是能有能人愿意细心传授,朕自信能坐稳皇位,做一千古明君。
然而这谢临,却是佞幸之流。只怕巴不得朕不懂政事,好任其搓圆搓扁。他可当真有如此好心?
二十二岁的明重谋,不禁将古人名言警句,细细咀嚼数次,沉吟半晌,方才下了决定。
这是一个足以影响他的一生,和谢临一生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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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当日,正在自家里的戏园子里听戏。他左手边,侍妾绮罗,正给他捶腿,身后,淑霞正给他扇扇子;右手边,墨儿正给丞相大人拨了葡萄皮,纤纤玉手,一点点地喂到他嘴里。谢临似乎吃得正高兴,墨儿的玉指轻轻放在他的唇边的时候,他连着葡萄和手指一起吞了。
红艳的舌头,卷了葡萄,意犹未尽似的,丰润的唇,吮吸着墨儿指尖的汁液。丞相大人目光迷离,眼眸微弯,似含笑意,也不知是在看戏,还是在看美人。
明重谋来到丞相府,见到谢临的时候,便看到他是这般模样。
这便是三朝元老,过去的太子太傅,现在万兆朝的丞相,由先帝免跪礼的谢大人,谢临?
这般慵懒恣意,任性妄为,骄奢淫逸的模样。
这简直……简直……
简直不成体统!
明重谋尊贵的大脑里,充斥着“不成体统”四个大字,以及盖在“不成体统”四个字之上的更大的两个字,“谢临”。
红艳的舌头,舔在手指上,迷离的眼波,便是宫中最美女子的眼睛,也及不上那双眼睛万分之一的风情……
风情?
明重谋险些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把这样富有韵味的两个字,套在这个二十六岁的男子身上,明重谋只觉“风情”两个字也被严重侮辱了。
他当即在脑海里把所有的“谢临”二字重重划掉,然后重新填上新的两个字。
奸佞!
明重谋几乎要后悔,此时此刻,来到这不靠谱的丞相大人面前了。
他是我朝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