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近眉毛狠狠地皱了起来。
这时,刚盛满了酒的酒杯,却又忽然飘到了那个就解伦的身前。
解伦。
陆近莫名觉得这名字有那么一丁点的耳熟,不由微微打量了一下这人,这人眉清目秀的,相貌似有几分风流味道。这相貌,似也有几分眼熟。
解伦此刻拿了酒杯,一饮而尽了,这才露出几分笑容来,“陛下,草民倒是以为,由见陛下之后,陛下谈吐雍容,不骄不躁,风趣而平易近人,已不需常人教习,丞相大人身在丞相之位,想必往日繁忙,只怕也腾不出空闲来准备功课,只怕教习陛下的成效甚微。”
明重谋听了这么久的雷同的话,早就听腻了,此刻听了这不同的话,不由笑道:“哦?那依你所见,倒是何人为朕之师更好?”
解伦道:“草民以为,陛下不如以纵览书籍,纵观古今,得见上下数千年,自学成论。”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明重谋更是动容,放下酒杯道:“接着讲!”
解伦看了一眼站在陛□后微远处的谢临,缓缓道:“臣以为,不只是丞相,全天下的臣子,虽皆有其师,但师亦从书中所得,陛下经天纬地之才,又何不能从书中所得?”
众人一听,不由哗然。左明和邢余更是面面相觑。这解伦当日答卷,还没有这么大胆,若论大胆,当属那陆近。两人研究许久,皆觉四平八稳虽为好,但以陛下和丞相的脾气,只怕更喜欢这种言辞大胆的。因此才定了陆近头名。
没想到这解伦的言辞倒是似乎反而更大胆一些。倒教邢余二人有些莫名。
明重谋本想扭头去看看谢临的表情,但又觉得谢临必仍是那副面无表情之状,心头忽有些烦闷,只得低头喝酒。
解伦的言辞惊了众人,他亦微微低头,掩饰了唇角止不住的笑,斜睨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陆近和沈和英,却被陆近看到了。
他对这个叫解伦的,莫名有些不喜,不由大声道:“陛下,草民有话要说,等不及这流觞了。”
明重谋本还正吩咐宫女把酒杯倒满,此时一听,不由挑眉,“讲。”
陆近道:“陛下,草民虽也以为,丞相作为帝师,并不合适,但草民却并不认为,读书便可明理。”
“哦?”
陆近大声道:“古人虽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古人又道:三人行,则必有我师。师者,既然传道授业解惑,那天地间何人只要能解陛下之惑,那便可为陛下之师!”
“大胆!”户部胡瑜忍不住怒斥,“那岂不是在说,全天下者,皆可为帝师?此为乱我朝纲之言,简直不成体统!”
说着,胡瑜便要斥人将这陆近绑了拿下。
明重谋摆了摆手,”先别着急,听他讲完。”
胡瑜愤愤退下道:“是!”
陆近接着道:“草民虽如此说,但陛下乃天子之尊,自然与常人不同。因此草民反倒与解伦言辞有所相同,”陆近低下头,叩首道:“正因天下皆可为帝师,实则天下皆亦不是帝师,因此……”
陆近一字一字道:“陛下无师。”
众人一怔,过了半晌,方才恍然而觉。
天下皆可为帝师,实则天下皆亦不是帝师。
那便当然,陛下无师。
此话果然说到了明重谋心坎里去,他猛然爆发出大笑来,“果然一甲头名,好,好,好,说得好!”说着,不禁又大笑起来。
陆近低头道:“不敢,草民只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你可是叫陆近?”
“正是。”
接下来,觥筹交错,陛下不再问,众人也松了口气,便也无君无臣,开怀畅饮。陆近毕竟是年轻人,正得意非凡之时,侧目见一旁的解伦,也不知怔怔在看什么,握着酒杯出神,眼中颇有失落似的。
陆近大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却是丞相大人一袭赧色朝服,脸色因喝酒,有些微的苍白血色,靠在一旁庭院的柱子边上,与这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格格不入。
他忍不住低低哼了一声,心说他方才所言,一来为了反驳那个解伦,二来,也是觉得丞相本为奸佞,根本也不配做帝师,趁此机会说上几句,让陛下换个老师正好,若是不换,诋毁诋毁一下,让陛下有别的想法也不错。
想着想着,却不由想到方才沈和英答得并不出彩,尤其是与解伦相比,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