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景澈忙不迭否认。话里头可怜兮兮。“是原本都放弃了期待师父会來救我。这惊喜來的太突然。”
无比诚恳的口气。落在心里几分甜。
回头看去。目光垂在她脸上。离了远了反而看得清晰。阴影刻在她削瘦的脸愈发上。才发觉不过短短几日。原本粉雕玉琢的少女变得憔悴。从前如黑绸般倾泻的长发此刻凌乱不堪。点点漆黑炭灰残留。嚣叫着昭示她所受的苦难。
勉强扯起的嘴角缓了下去。目光挪开。扫了一眼密不透风的大殿。脸色一紧。
这……这是。
景澈同时也看到了。掩不住惊讶地高呼:“师父。这四周是熔岩池。”
走过的路通通消失。只有各自脚下踩着的一方小小地砖孤零零地浮着。横亘在他和景澈之间的。是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中间刀山火海。张牙舞爪。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苗疆人的大殿里竟然有如此诡异的熔岩池。
目光扫回去。见到景澈一脸迷茫地想跨过來。忙喝住她:“阿澈。站在那里不要动。”
“师父。我要过來。”她坚持己见。
不同师父在一起。她便极度沒有安全感。哪怕是在绝境里头。只要她强大得可以只手遮天的师父在身边。那无论什么坏事都奈何不了他们。再不济。能同师父死在一起。她也满足。她倏忽惊讶起自己对师父的依赖來。原來情感的变化正似在某个特定的时候突然迈过一道坎。如同柳暗花明又一村。她真的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是一个有所依赖。有所信任。心有所托付的世界。她放心将整个生命和灵魂都交给他。
百里风间哪里知道她心中的千回百转。只头疼地想起已经无数次领会过她的不屈不挠。此刻只得妥协:“那跳过來。我接着你。”
他对她张开手臂。这距离对平时的景澈來说不成问題。然而现在腿伤未愈。脚使不上力。未必能保证不出差错。
景澈却是毫不犹豫地便跳了过去。脚尖只点到石砖边缘。身子已经摇摇晃晃向后倾去。一双手立刻圈上來稳稳地拖住了她。
手心已经是一把虚汗。触摸到真切的体温。百里风间局促的心跳才缓缓落了回去。方才他自己心中都闪过万一的担忧。而景澈却是绝对的信任。沒有半点“万一师父接不住我该怎么办”的顾忌。便跳了过來。
石砖很小。本只容百里风间一人站立。景澈一上來便无比拥挤。
为保她不掉下去。百里风间道:“站到我脚上來吧。”
一边小心翼翼地踩到他的脚上。一边莫名嘴角起了傻笑:“师父你放心。我不会压坏你的。”
反唇相讥已经成了习惯:“我简直养了一头猪。”
话音落了。她却一反常态沒有伶牙俐齿地接上來。一时间四下陷入寂静。目光沒有焦距地游离。最后垂眸。看见她极有分寸地拉着他的衣襟。两个人虽贴得极近。也是恰到好处地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饶是如此。少女温软的气息仍近在咫尺。喷薄在怀里。如同一枚蒲羽。软绵绵地挠在心上。酥酥麻麻的。极具撩拨。他几乎要忘了如今他们身处险境不得脱身。此刻倒像是**花烛夜炙热的暧昧。四下滚烫的不是熔岩。而是汇聚的龙凤烛泪。
景澈不知是在看哪里。半晌也不说话。突然换了副沉静的面孔。叫人不习惯。
“师父。”她终于仰起脸唤他。素來强硬不留余地的口气出奇委婉。“抓着衣襟好累。我可以抱着师父吗。”
喉头上下蠕动。嘴角扯了扯。话说出口时口型变了。听起來别扭而刻意:“不可以。”
“为什么啊师父。”
“因为我是你师父。”
“可是从前。我也抱过师父啊。”
“从前是从前。如今不一样。”百里风间理所说出口。话毕却猛地发觉逻辑里的漏洞。
她依然是他的徒弟。他们之间也未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剧变发生。那么为何从前和现在要有区别。究竟是什么发生了变化。似乎有什么深埋在他脑子里的东西将要破土而出。可终究是将要。哪怕蠢蠢欲动仍是不见天日。连他自己也不晓得是何物。
景澈也未必悟出來。但是她是这样的人。心中想要什么。便会半点不隐忍地说出來。
“是的。师父。可是我只想抱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