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但陈希亮很老实道:“不知老丈可有去处?”“小老儿在县城有处小楼,但官人也看到了,小老儿跑船生,和老伴常年住在船上,正想把宅子租赁出去,不图挣钱,只不想空着屋。”船家笑道:“待会儿靠岸,不妨跟我去看看,要是合适就租下来,满城找不到更便宜的。”“也好。”陈希亮道:“待我寻一处客栈,先安顿下犬子,便与你去看房。”“还住什么店啊,”船家热情洋溢道:“直接到我那住下就得了。”陈三郎不禁瞪大眼睛,难道宋朝人这么热情好客?不过,哪有晚上看房的?这不跟灯下看美人,一样的不靠谱?再说了,没问问价位就去看房子,这……合适么?以他对便宜老爹的认识,怕是八成要坏事儿。不过他现在是个十岁的孩子,大人说话,哪有他插嘴的份儿船靠在码头上,自有工人卸货,船家热情的找来辆板车,帮着把行李装上,还抢着替他们推车。这让就心存感激的陈希亮,大大的过意不去,一路上连连道谢。陈恪两手牵着弟弟,跟着父兄走在这千年前的城镇中,好奇的四处张望。只见县城不大,街道极其规整地沿江排列,几条南北走向的横街贯穿其间。青石铺就的道路古老而雅致,走在上面,是那样的让人踏实。这时候天色已黑,街道两旁的店铺都上起了木排门,光线从排门的缝隙透出来,柔柔的、细细的,颇温馨。过了街面,进到巷子里,令陈恪感到意外的是,并非节日,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灯笼。那一团团形式各异,明暗有别的亮光,晚归人照出了夜路。虽不算多么明亮,但令人感动。-----------分割-------书评区有好多对陈希亮的年龄有争议。据我看到的资料,他有两个生日,1014年生人,和999年生人,差了15年。造成这样的原因很简单,经过千年,国都亡了两次,资料自然乱套。之所以采用前者,原因无它,是了讲故事,因此人在历史上虽有盛名,但从未到达过国家的权力中心,也没有对历史产生任何影响。所以他登场早晚、年龄大小,丝毫不影响历史的走向。我所说的认真考证,是人物背景性格、社会风貌、典制度、历史真相……当然没那么大事,只能说是尽力。砍断肠陈三郎一路好奇的东张西望,问这问那,遇到感兴趣的地方,还跑过去仔细探看,二郎不知催了他多少遍,才没有跟丢。沿着小巷左拐右拐,到达那船家邱老儿的宅子,打开门一看,是一进三向有房的四合小院,空空荡荡,家具动用全无。邱老儿把他们领进正屋,摸出一根蜡烛,用火镰擦动火石点着,插在烛台上,口上道歉道:“太久不住人,得稍微拾掇拾掇了。”陈恪借着微弱的光,便见门窗破旧,内墙剥落,简直就是一栋废弃房屋啊!怪不得老小子这么热情,还问便宜老爹是不是读书人,就是看准了读书人脸嫩脑残,别人一热情就不知道怎么回绝。还非得带着晚上看,真是狡猾狡猾的。但陈希亮觉着挺好,主要是够宽敞,一家五口住着没问题。稍微破点算什么?收拾收拾就成了,便对邱老儿说:“这房子,我租了。”“官人真是痛快,”邱老儿大喜过望,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小老儿也不能小器。屋里还缺少些家用,我也不给你补了,便免去官人一个月的房租,如何?”“承老丈的好意了……”陈希亮这才想起来问道:“见月的房租多少?”“八百文……”邱老儿干脆道:“你看是年付还是半年付?”“啊……”陈希亮登时额头见汗,他身上的钱倒是够交半年房租,可是全家人还要生活呢……不禁张口结舌道:“太贵了吧。”“贵?官人说笑呢?”邱老儿道:“这是县城,你雇个泥瓦匠,一天还得百文呢。官人不妨打听打听,不到一贯就能租个有房有院的大宅子,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儿?”“呃……”让读书人讨价还价,实在是太难他了,就知道一定是这样。“我要拉屎……”就在他不知该如何作答时,小六郎突然嚷嚷起来。“二郎,带你弟弟去……”陈希亮随口道。“不嘛,我要爹爹领着,要爹爹领着……”向来乖巧的小六郎却撒起赖。陈希亮无奈,只好问明茅厕的方向,领着小六郎出去了。他一走,五郎便闪身把门关上,这让邱老儿摸不着头:“娃娃,你们作甚?”他看向最大的二郎,却见对方也是一头雾水。“老丈,”这时,陈三郎出声道:““你这房子,一月最多一百文。”虽然是娃娃音,但语调却老气横秋。“这孩子,瞎说八道。”邱老儿不悦道:“这么大的院子……”“来的路上,我东张西望。”陈三郎呵呵一笑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什么?”邱老儿瞳孔一缩道,心说不会看到那家牙行了吧?“房屋中介。”陈三郎冷笑道:“怪不得老丈非要坚持,晚上来看房子呢,原来是把我爹爹,当成羊祜了!”“房屋中介,那是个什么东西?”邱老儿奇怪道。“也许不叫这个名字,但这不重要。你只要知道,那店外面有块告示板就行了。”陈三郎比划道:“上面写着某街某户出租,某街某户出售,那家店叫什么名字啊,老丈?”“牙行……”邱老儿登时没了底气。“牙行,哦,我听过这个名字。总之,我扫了一眼,各式各样的房子都有出租,”陈三郎一字一句道:“价格普遍在四五百文左右!”“算我倒霉……”邱老儿真是郁闷,今天太邪门了,好容易遇到个好糊弄的书呆子,还以不但能甩却一桩心病,还能发笔横财呢。谁知道,这书生竟有个,粘上毛比猴还精的儿子……~~~~~~~~~~~~~~~~~~~~~~~~~~~~~“五百文就五百文吧。”邱老儿心说怎么办,只能认栽。“我说过,我们就出一百文。”陈三郎冷笑道:“多一个子也没有。”说着加重语气道:“你抬头看看,能看到什么?”“什么?”老丈依言抬头道。“天上的星星!在屋里就能看得到!”陈三郎拿出前世砍价的功夫,加快语速道:“你再四处看看,这屋子的门窗全部朽坏,屋里家什全无,地面坑坑洼洼,你这也叫房子?破笼子还差不多!怪不得不找中介,恐怕中介根不接你这单吧!”“我不跟你说,我跟你家大人说去。”邱老儿被他挤兑的面红耳赤。“我爹爹一进来,我们兄弟就一起哭着要走,倒要看看你能拦得住。”陈三郎又可恶的冷笑起来:“只是不知道,老丈又要等多久,才会再在这么合适的时间,遇上这么合适的人。”这句话击中了邱老儿的要害。他之所以,非要现在带他们来看房子,掩盖房子的瑕疵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不想让他们了解出租的行情。以晚上牙行关门,黑咕隆咚,那一看就不问阿堵物的钝秀才,不会注意呢。结果钝秀才确实没注意,可他儿子注意了……这时候,陈二郎终于反应过来,也在一边呛声道:“对,打死不租你家房子!”“好商量,好商量。”邱老儿终于泄了气道:“但一百文是不可能的,全天下也没有这么便宜的……”“你得先看看,全天下有没有这么破的屋子!”陈三郎乘胜追击,语速加快道:“租了你的房子,我们得请人上瓦刷墙、安窗装门,地面也得铺上砖。你算算三间屋子得多少钱?还得购置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这些都是钱。到时我们住一年,走了房子还是你的,里面的东西也都是你的。等于我们自己掏钱,把你这危房破院的修葺一新,你算算该给我们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