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前,叶振邦使出全部力气举起03式伞兵突击步枪,扣下了扳机。
枪声很模糊,仿佛非常遥远。
时间好像慢了下来,随着水花荡漾的亮光显得光怪陆离。
叶振邦觉得自己在往下掉,被一条看不见的触角拖入漆黑的深渊。声响渐渐远去,亮光缓缓消失,沉寂与黑暗吞没了整个世界。
要放弃吗?
意识溃散之际,叶振邦看到了那个十七岁的少年,那个寒窗苦读十多年、终于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拿到某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却因为重病卧床的父亲、避之唯恐不及的亲朋与高昂的大学学杂费,不得不在回家的路上把那份能够改变个人命运的录取通知书撕成碎片的农家少年。
叶振邦觉得那个少年很熟悉。
他清楚记得,少年将承载着一个稚嫩梦想的纸片撒向了那片生他养他、异常贫瘠与荒凉的山谷。迎着晚风,少年张开双臂,感受那股透彻心肺的乡土气息。那是农田的气息、那是池塘的气息、那是即将收获的油菜籽的气息、那是正在结穗的水稻的气息,那是大地母亲的气息。
他是我吗?
叶振邦看到,一只大手抓住了少年的胳膊,没让少年跟着纸片飞入山谷。
少年笑了,叶振邦也笑了。
那一刻,少年没想跳下去。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父亲卧床的这几年,艰辛生活让他像大山里无处不在的岩石,坚硬、顽强、甘于寂寞。他不会丢下父亲、不会把把家庭的重担丢给母亲,他已经是个男子汉、是这个贫困家庭的顶梁柱。
这一刻,叶振邦没有沉下去。
黑暗即将吞没一切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将叶振邦拽出水面。
少年的身影消失了,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却又格外强壮的背影。
一束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几个人影在光芒下来回晃动着。叶振邦感胸口好像压着千斤重担,让他喘不过气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嘴里涌了出去。
压在胸口上的千斤重担突然消失了,久违的空气顺着鼻腔气管涌入肺部。就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婴儿,叶振邦张大嘴,贪婪的呼吸着带有硝烟味的空气,体会着那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班副……班副……”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时,叶振邦已经看清楚,围着他的正是手下几个空降兵。
“班副……”
叶振邦抓着陶安康的胳膊,用力撑起身体。“没……我没事……”
声音在叶振邦的喉咙里打转,旁人听来就是几下沙哑的呻吟。
“班副,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大家都让开点。”甄志明推开陶安康,在叶振邦左边蹲下,拿起手电筒对着叶振邦的眼睛照了几下,然后开始做更加详细的检查。
“我没事。”这次,叶振邦把话说清楚了。
“检查一下总没错。”甘应明在叶振邦右边蹲下,将保温水壶递到叶振邦嘴边,“再说了,志明才是军医。”
两口热水下肚,叶振邦觉得舒服多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