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巫山一别,烨再也联系不上青笠。
倒也不是一点都联系不上,期间青笠偶有遣人送来情报,但只能感觉青笠客套,还有些冷漠,烨有些受不了。
魔界局势紧张,青笠杀了大殿下将嵘衡送上宝座,烨感慨青笠胆识的同时,深深担忧。政权的更替从来没有这么容易,他在人界历练时,见政权的更迭,都伴随着无尽的血泪。嵘衡保护不了青笠,青笠还得主持玄龙族这么一个大部族,玄龙族又是嵘衡唯一的依靠,君黎又时时监控着。压力可想而知。光是想想,烨就忧心得要死。
炎夏先前独身擅闯魔界,对魔界情形简单摸了个底,得了青笠暗中相助,她近来又三番混进去打探情况,比烨派出去的探子还要如鱼得水。青笠主动提出想请她帮忙想办法打造个替身,换她出魔界亲自与烨碰个头,交流机密。在魔界君黎处处监视,她不能随意离开,得有人牵绊住君黎的视线才行。
炎夏想起之前瑶姬的障目术,很是厉害。于是脑子一热就把瑶姬设计绑过来魔界了。主要是凝沫上次拦着她救人,欸,她记恨着呢。他越不让她做,她越要干。
巡访毒障森林也是凶多吉少,肯定遭遇暗杀,青笠把身边所有的贴身暗卫都给了瑶姬和炎夏,再三强调必要时候,就算全部牺牲也要保全她俩。
青笠独身去连云宫找烨。
她从未感觉如此自由。如今的魔界让她喘不过气来,曾经上下齐心,要做什么各族各部积极出力,如今全在勾心斗角,随着玄门结界的消弱,所有人都有小心思。当然,她也“叛变”了。
虽然不齿,但青笠坚信,魔界如今的唯一出路,是抛却部族间的偏见与对立,与天界议和,消除隔阂,回到上古时期天魔不分家那会儿。年代久远,作为魔界新生代,她不清楚当初天魔二界究竟为什么分界,但她有眼睛有心,看得到什么好什么不好。她在做她认为对的事,而已。
带着炎夏的信物在连云宫见到烨,青笠鼻子发酸,心头百感交集。青笠易了容,以为烨认不出她,微微福身,尚未开口,就听烨质问她了。
“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见我了……”
烨与她静静对望,他对人历来和善,对谁都是温润友善,谁都要赞烨殿下脾气性子极好。好是好,烨历来与所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礼数周到,亲近又疏离。
但此刻,烨眼中似有涌动的海浪,他心情复杂,很难形容。有点心疼,又有点窃喜,还有些欣慰有些担心。
看她憔悴了很多,性子也收敛了很多,不再似以前那般张扬。
“最近可好?”
“形势所逼,今日才唐突烨殿下。”青笠鼻子发酸,情绪上头前及时恢复冷静,她时间宝贵,要做的事情太多太重要了。“边境封锁严重,管控极严,加之近日魔界变故甚多,得迅速告知于你……”
青笠来之前特地做了充足的调查,眼下不带丝毫保留,将魔界所有部族的情况,和盘托出。各个部族的优点缺点,盘踞势力,关系纠葛,如数铺开在烨的面前。烨耐心地一点点带着她梳理,哪里要守哪里要防,哪里要放哪里要抓,哪里还要查,哪里还要逼。地图上很快布满密密麻麻的标点。面对那些老奸巨猾的旧臣,他教她该如何步步为营,如何斡旋周游。烨有经世之才,对魔界现状冷静分析,细细道来,桩桩件件,抽丝剥茧,带青笠在一团乱麻的关系中,竟理出了些头绪。各个部族之间,爱恨情仇,利益纠纷,部族与帝族之间的微妙平衡,在他的讲解下,如此清晰。她突然发现,自己看问题的视角与父亲与烨,不是一个层次的。甚至他的父亲都做不到如此客观。
她再一次被他所震撼。上次在人间震撼于他的格局和气度。这次震撼于他的慈悲与才华。
作为天界的上神,烨无疑是有神性的,宽厚博爱,悲悯众人。他俊美而疏离,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她觉得自己肖想烨,就是一种亵渎。
“所以,在君黎掌实权的情况下,这些旧部族的利益是相互捆绑的,牵一发动全身,君黎会很敏感,嵘衡很难把他们争取过来。如今边陲那些不起眼的微弱力量,是最容易争取的。你们若培养好了,星星之火,亦可燎原。”烨茶水见底,刚一搁置,青笠立马为他添上。
烨亲自也为她倒了一杯,“说了这么久,你也润润喉吧,听你喉咙都讲得嘶哑了。”
青笠抿唇轻笑,“烨殿下惊才绝艳,一天一夜尚且意犹未尽。如果从小你就是我的老师,得多好。”相见恨晚。
一饮而尽,发现烨正直直看着自己。
“谢谢你如此信任我。”烨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今日你同我讲这些,已将魔界的底线告诉了我。你不怕我设计你?”
青笠双手捧着茶杯,恭敬一揖,少女目光赤诚,“我青笠,从来不质疑自己的眼光。”
她对他越了解越仰慕,越敬重越自卑。她为自己曾经的无知傲慢,滥杀娇纵而悔恨。一对比,烨是太阳底下金光镀身的天之骄子,自己却宛如在恶臭血腥的泥沼中长出的花,妖媚却恶臭。在烨的光芒下更显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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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烨会喜欢瑶姬。神君喜欢神女才正常,她如今也觉得瑶姬那样高洁纯善,宽厚温良的神女才是烨之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