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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招娣看着侄女说：&ldo;当老师能好吗？你爸当老师都被批斗了。&rdo;赵明朗说：&ldo;二婶，现在时代不同了，以后读书就是我们农村人最大的出路了，当老师绝对比当农民好啊，吃的是国家粮，每个月都拿着固定工资，收入稳定，还受人尊敬，有什么不好？&rdo;沈旭跃也说：&ldo;婶子，明朗和明月都说得有道理，咱们国家的传统，一直都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现在wh大革命已经结束了，读书人的好时代马上就要来了。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啊。&rdo;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德生抹了一把嘴说：&ldo;我看沈书记说得有道理，要不让咱秀儿继续去读书？&rdo;赵德生只得两个儿女，手心手背都是rou，没老婆那么重男轻女。赵明秀脸上充满了希冀的光芒。王招娣看着儿子说：&ldo;但是明刚的媳妇还没有着落，咱们家又穷，明秀去上学，不能赚钱不说，还要花学费。她在家里，一年还能采采茶，赚一点钱。&rdo;言下之意，损失一个赚钱的劳力，还要花钱，王招娣不满意啊。赵明秀的小脸马上暗淡下去，低头看着碗里。赵明月说：&ldo;明刚哥的媳妇其实是急不来的，你想，要是秀儿能考上中专，你们家的条件不就改善了？家里有人吃国家粮了，明刚哥说媳妇的筹码也多了，反而是好事啊。二婶，苦也就是苦这两年，咬咬牙，就熬过去了，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咱们秀儿懂事又孝顺，要是出息了，肯定会帮着家里和自己哥哥的。是吧，秀儿？&rdo;赵明秀一个劲地点头：&ldo;嗯。妈，你就让我上学吧。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也会努力做事的。我还有寒暑假，还有星期天，都可以去采茶的。&rdo;王招娣被说得有点心动了：&ldo;好，我想想。&rdo;赵明月知道，大概也就是言尽于此了，剩下的，都要看王招娣自己怎么打算了。要是明秀能够上初中，人生的路应该是另一种走向吧，她希望堂妹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赵明月私下里和赵明秀说：&ldo;好好跟你妈说，也要跟你爹和你哥多说点好话，没准你妈就同意了。要是真能重新上学，就一定要好好学习，然后考上去，要珍惜机会，懂吗？&rdo;赵明秀点头：&ldo;嗯，我会的。&rdo;二婶家这顿饭吃得不容易，吃到半程，赵德生又开始来给大家劝菜了，你来我挡，好不容易才把一顿饭吃完。出来之后，沈旭跃长吁了口气：&ldo;你二叔二婶简直是太热情了，招架不住啊。还是你爸妈好，不会给人夹菜。&rdo;赵明月笑：&ldo;当然，我爹是老师，他懂卫生啊。&rdo;他们家就没这种劝菜的陋习，都随客人自己吃，偶尔碰上很拘谨的客人，母亲就会用干净的公筷给人夹菜，点到为止，不会热情得叫人招架不住。为了让赵明秀能够顺利上学，赵明月还特意跑到自己的中学母校，找了熟悉的廖老师说明这件事，廖老师表示，只要赵明秀愿意来，就一定给她安排cha班。赵明月可是廖老师最得意的门生了，这之前，还从来没有哪个学生考上过北京的大学呢。等安排好一切，出发的日子也就到了。今年过年特别迟，二月七号才过年，还未过元宵节，就已经到了二月中旬了，赵明月和沈旭跃背上鼓鼓的行囊，告别家人，踏上了北上求学之路。赵明月第一次出远门，而且一去就是半年，父母兄嫂们都舍不得，送了一程又一程，到了村口，早就有一辆拖拉机在那等着他们了。月亮湾出了两个北京的大学生，队上觉得特别有面子，主任和新书记便跑去公社借了拖拉机，送他们两个去县里的长途汽车站。赵明月再也不让父母送了：&ldo;爹、妈，你们都回去吧，女儿走了。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用功学习，等我放假了，就回来看你们。&rdo;沈旭跃也说：&ldo;叔、婶，你们别送了。我会照顾明月的，放心吧，一切有我呢。&rdo;赵顺生说：&ldo;闺女，去到那里，记得常写信回来。&rdo;他的声音都有点哽咽了。母亲胡年春已经在赵顺生身后无声地抹起了眼泪。&ldo;我会的，爹。&rdo;赵明月的情绪受到感染，也禁不住鼻子发酸起来，&ldo;妈，你别担心，我没事的，我会常写信回来的。你们在家别太辛苦，好好照顾自己。大哥二哥，我不在家，你们常回去看看，多照顾点家里，啊？&rdo;赵明亮和赵明辉摆摆手：&ldo;会的，放心吧，家里有我们呢。一路顺风！&rdo;沈旭跃托着赵明月的手肘，将她扶上了车。赵明朗还没去上学，他离得近，开学也晚一些，所以这次由他送他们到车站去搭车。他爬上车，将沈旭跃拉了上去，朝车下摆摆手：&ldo;爹、妈，你们别担心，我送他们上车，你们回去吧。&rdo;拖拉机发出&ldo;啪啦啪啦&rdo;的声响，冒出黑色的浓烟，开始出发，赵明亮点亮了鞭炮，噼里啪啦地为他们送行。一直没说话的胡年春大声说：&ldo;明月，你要好好的。&rdo;最后那两个字都被哽咽声淹没了。赵明月听着母亲的话，眼泪唰地就留下来了，不管自己活了几辈子，自己都是母亲的小女儿，她永远都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沈旭跃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绢，默默地递给赵明月，什么话也没说。父母兄嫂的身影慢慢变成了黑点，赵明月手搭凉棚，也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了，她知道，母亲的脸上肯定还凝着泪珠。这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那个黑点越来越近，沈旭跃和赵明朗都发现了，诧异地说：&ldo;咦，那是谁啊？&rdo;赵明月眨了眨眼睛，看清楚了来人，是于有清骑着车在追赶他们的拖拉机，还挥着手在呼唤他们，赵明朗赶紧叫车子停下来。于有清踩着车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ldo;沈书记，赵明月。&rdo;他一边说，一边喘着。赵明月看着他：&ldo;有清，你怎么来啦？&rdo;于有清腼腆地一笑：&ldo;我来送送你们。&rdo;他说着将一个牛皮纸包裹放到拖拉机车斗里，然后摆摆手，&ldo;这是给你们路上吃的。好了，祝你们一路顺风！再见！&rdo;赵明月一头雾水，只好说：&ldo;再见！有清，要加油啊，希望你也能来北京上学。&rdo;于有清坚定地点头：&ldo;好！&rdo;司机重新开动车，一股浓烟从车后冒出来，将于有清的笑脸笼得模糊了。沈旭跃拿起于有清的包裹，递给赵明月，赵明月说：&ldo;是什么？&rdo;沈旭跃说：&ldo;我不知道，你看看吧。&rdo;赵明月拆开来，里面是六个煮熟的鸡蛋，还有一堆黄灿灿的山枳子，一种他们这儿的野果，只有山上才有，酸酸甜甜的，他们小时候常吃的。赵明朗看着那包山枳子，诧异地说：&ldo;现在山枳子不好采了吧，他从哪里找来的。&rdo;赵明月摇摇头，拿了一个放在嘴里，一种熟悉的酸甜味道在舌尖上弥漫开来，非常怀念的味道。她递给沈旭跃：&ldo;你也尝尝，味道还不错。&rdo;沈旭跃拿起一颗看了看，放在嘴里，然后看着路上那个变成了黑点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此外还有一支新钢笔，赵明月拿着那支钢笔，看了一眼沈旭跃。沈旭跃笑了一下：&ldo;这是他送给你的，你拿着吧。&rdo;赵明月说：&ldo;也可能是送给你的啊。&rdo;沈旭跃也不多说什么：&ldo;送给我的也行，你拿着用吧，我这里有。&rdo;沈旭跃指指上口袋里别着的派克钢笔，那是他父亲送给他的礼物，伴随他很多年了，非常好使。赵明月说：&ldo;那行吧，我拿着。&rdo;低头将笔放进斜挎书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