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结束,犯人们返回牢房。
马世奎也回来了,是被两名犯人搀回来的。只见他的黑脸膛变成了烟灰色,连嘴唇都是灰的,双手紧紧捂住肚子,闭着眼咬着牙,整张脸都扭曲了,显然痛得很厉害。
马世奎怎么忽然变成这样,林永年不关心,只是暗自幸灾乐祸。该!叫你欺负人!这是你的报应!
马世奎倒在铺位上,整个人缩成一团,翻来滚去,不停地呕吐,并且隔一会儿就抽搐一阵,身体像木板一样僵直。
他是个硬汉,拼命忍着,但痛苦的呻吟还是断断续续的从牙缝间钻出来。接着,他嘴里、鼻子里开始流血,腥红的血像蚯蚓一般在他脸上慢慢爬动,看着让人心里发颤。
同牢房的犯人叫来看守,把马世奎送进了监狱医务室。当晚传来消息,他翘辫子了。
马世奎身体很强壮,像铁打的一样,平时连头疼脑热之类的小毛病都不生,哪能说死就死了呢?林永年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他是学化学的,根据马世奎的症状判断,多半是砷中毒。可是从他离开马世奎到放风结束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毒从何来呢?
林永年想到了被抢走的蛋糕,这是在几分钟时间里,马世奎唯一能吃下肚的东西。
莫非蛋糕有毒?不可能!绝不可能!
假如蛋糕是买的,还另当别论,可是蛋糕不是买的,是妻子女儿亲手做的,要说蛋糕有毒,那也太荒唐了!马世奎之死肯定另有原因!
监狱方面通知马世奎的亲属来认领尸体,但没有人来。他是家族的耻辱,没人在乎他的生死。
两天后,他的尸体被拉到乱坟岗埋掉了。
林永年望着牢房里空出来的那个铺位,心中有些恻然。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尽管这个人很凶恶,尽管他怕他、恨他,巴不得永远别再见到他,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还是油然而生。
这天放风时,林永年避开众人,靠在角落里晒太阳。阴森的监狱和高墙又让他想起了马世奎。
听说马世奎曾经做过强盗,有命案在身,死不足惜。可是我呢?我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怎么也在牢里?我会不会也像马世奎一样,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想到这里,林永年不由得浑身发凉。
一个人晃晃悠悠地朝他这边走来,是石铁山。
他来到林永年跟前,和他并排靠在一起,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石铁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时跟谁都不啰嗦,此刻他主动接近,目的很清楚。林永年也不吱声,把早就准备好的两盒万金油塞给他。
石铁山把万金油在手上颠了颠,身子仍旧靠在墙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林永年有点紧张,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过了好一会儿,石铁山终于开口了:“我听看守们在议论,说马世奎是被毒死的。”
林永年松了口气,说:“我知道。”
“哦?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石铁山瞟着林永年,目光如同锥子一般尖利。林永年虽然问心无愧,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心想什么意思?难道他怀疑是我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