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若戚家没有出事,你如今也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宫中参加寿宴了。”平儿有些不忿地说道戚夙容笑了笑:“宫中的宴会我参加得还少吗?早厌了。”“厌了?奴婢不信。”平儿骄傲道,“哪一次宴会,小姐不是艳冠群芳,众星拱月?其他人根本无法与小姐相比。”戚夙容收敛笑容,是啊,她曾经最享受的便是那种高高在上、被人追捧的感觉,自诩无人可比,傲得不可一世。不懂得谦让,不懂得婉转,不懂人与人为善,以至于得罪太多的人。上一世所受的苦,大部分皆是她咎由自取。“好了,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你小姐我就算穿的是粗布麻衣,也照样能活得开开心心。”戚夙容迎着阳光,笑得释然。“奴婢就是为小姐不值嘛?”平儿嘟囔着。“走吧,回家去,我们还有大把事情要忙呢。”戚夙容想了想,说道,“昨天做了一笔大生意,今天去买点好菜,回家好好吃一顿。”“小姐,你要去买菜?”平儿一脸惊异。“是啊。”“别,让平儿去就好了,小姐怎能去那种地方?太脏了。”“行了,啰嗦。”戚夙容也不管她,径直朝街市走去。脏?她如何还会怕脏?世上最脏的是人心,最美的,也是人心。☆、武师御花园中,贵女齐聚,裙影蹁跹,百花争奇斗艳,尽显富丽。庄俏娥出身颇低,为人中规中矩又不擅交际,一身精心打扮确实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但主动上前与之攀谈的,也仅仅只有平日交好的两三友人。她倒不觉失望,只是恐怕达不到夙容原先的预期了。若是由她亲自前来,光景自是大不相同。夙容的性格在贵女间虽不讨喜,但她的穿着打扮却是众女争相追捧的风尚。然而,就在宴会结束前,庄俏娥竟意外获得了皇后一句“别出心裁,蕙质兰心”的赞誉。简单八个字,却让庄俏娥受宠若惊,也让众女真正注意到了她。云容秀庄之名成功让贵女们留记在心。戚夙容接到庄俏娥的来信,很是高兴,第一步算是走出去了,剩下的便是好好经营。一家云容秀庄虽无法彻底改善戚家的困境,却至少能保障生活的安稳,不必陷入四处筹钱的窘境中。她将家里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加工制作各种小饰品,补充货源,将家里弄得像一个小作坊,让戚父颇有些不满。他最看不起这些营营汲汲的商贩行径,自觉有失颜面,不成体统。他们戚家竟落魄到如此境地?真是老天无眼。想到此处,又不有些自怨自艾起来,整日与酒为伴,过得浑浑噩噩。正是创业之初,戚夙容分身乏术,并未察觉戚父的异常。直到三天后,戚父借酒劲,将一名不小心冲撞了他的平民男子打得差点致残,被一群平民拥到家中,她才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戚父自恃身份,不屑与他们理论,直接承诺给他们三百两作为赔偿。三百两?戚夙容真是欲哭无泪。那人也就是外伤严重了些,请个大夫,加上医药费和额外赔偿,顶多五六十两。父亲一开口便是三百两,一句话就让她和娘这些天的辛苦全都付诸东流。她唯一庆幸的是,父亲没有整出人命,不然就真的麻烦了。但如此下去,恐怕早晚要出事。戚夙容回忆上一世,父亲也是醉生梦死,最后因为酗酒成疾,一身武艺彻底荒废,在母亲去世后不久,他也撒手人寰。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再次步上前世的后尘,但是她该如何是好呢?如今生活虽有好转,却也仅能养家糊口罢了。经不起大笔挥霍,更别说为父亲洗去污名了。是否该给父亲找点事做,免得他整日伤春悲秋,借酒浇愁?但父亲除了一身武艺,别无所长……武艺?戚夙容眼中一亮,对啊,武艺何尝不是一种优势?替人押镖、保宅护院之事,父亲肯定不会去做。但若是开设武堂,传授武艺呢?所谓传道授业,无论文武,亦颇受世人尊重。戚夙容不求父亲生财,只愿他能振作起来。于是,戚夙容将这个打算说与戚父听。戚父听罢,沉吟片刻,没有作答。“爹,戚家目前不宜妄动,您不如先收几名弟子,授以武艺,日后若能教出一名武状元,亦是美事一桩,对戚家亦大有助益。”戚父听到“武状元”三个字,神色微动。戚夙容再接再厉:“爹,夙宝好文多过习武,日后肯定是要走文试一途,夙容又是一介女流,无法继承爹的衣钵。您真的愿意一身武艺后继无人吗?”戚父终有些动容,松口道:“好吧,左右无事,收几个徒弟亦无妨。”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资质差的,我可不要。”戚夙容苦笑,爹啊,能不能收到弟子还是个问题呢?您就别挑三拣四了行不?说服戚父,戚夙容开始着手处理此事。她将后院收拾出来,当作练武之所,为免惊扰到前院的女眷,她又请人做了一个支藤架,将宅子前后隔开,种上丝瓜和葡萄,正好为家里添些食材。以后前院也要利用起来,种些易成活的蔬菜瓜果,可节省不少家用。为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戚夙容只让人在附近的巷口张贴了几张告示,主要招收一些平民少年,对束修之礼的轻重并无特别要求,就算别人提着一篮子鸡蛋过来,戚夙容也十分欢迎。顾家。顾锦云走进房间,递给顾宇风一张纸。顾宇风打开一看,奇怪地问道:“这是戚将军招收弟子的告示,你给我做什么?”“你去。”“啊?”顾宇风张大嘴,指着自己,一脸惊悚道,“要我去?”“你武艺疏松,正好去戚将军手下磨练一番。”“大哥,”顾宇风驳道,“咱们老爹以前也是一名将军,要学武何必找外人?就是你,也足够教我了!”“爹腿脚不便,如何教你?至于我,你真的要我教?”顾锦云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他。顾宇风心中一寒,吱吱唔唔没有吭声。“去?”顾锦云又问。“能……不去吗?”顾宇风挣扎着。“明天开始,跟着我,寸步不许离。”“……”“去?”“去,去,去。”能不去吗?跟着他,他又不是嫌命长了?顾宇风在某人的y威下悲愤地妥协。“很好。”顾锦云衣袍一翻,潇洒离去。顾宇风望着他的背影,嘀咕道:“大哥为何对戚家之事如此上心?若对戚家大小姐有意,何不早点娶进家门,省得折腾别人……”招收弟子之事,比戚夙容想象中更顺利,一共五名少年,十一岁到十六岁不等,虽然基本是贫家子弟,资质亦层次不齐,但胜在结实健康。让戚夙容意外的是,她竟然在这几人中发现了顾宇风?她曾经的小叔子,顾锦云的亲弟。她有些忧郁了,顾锦云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如今的发展,与从前截然不同。上一世,她与他在戚顾两家正式会面前,从未有过交际。如今他又是送膏药又是送莲子羹,还把弟弟支使过来,是几个意思?戚夙容可不相信他对她一见钟情,二见倾心,非卿不娶了。顾锦云此人确实面冷心热,却不易动情。之所以愿意娶她,除了一份责任之外,恐怕还带着几分怜悯之心。但这种责任和怜悯,在两人成亲后,逐渐被偏见、疏离、隔阂、矛盾、小人的陷害所消磨。戚夙容觉得他其实从未爱过自己,而她虽有动心,却不愿意坦诚相待,始终维持着那种可笑的骄傲,将自己逼入死胡同,也将身边的人逼到了绝地。这一次,她不想再嫁给顾锦云,只望能还他一世安宁。戚父收徒之后,嗜酒的毛病果然改善许多,人也精神了,每日操练弟子,忙得不亦乐乎,仿佛又回到了军营,倍感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