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拍了拍余准的后背,一副感慨后生可畏的领导样,令人不忍直视。&ldo;走!一起吃饭去!&rdo;快说&ldo;叔叔不用了&rdo;,快!我扔给余淮一个严肃的眼神。余淮却挠挽后脑勺,咧开嘴笑着说&ldo;那就谢谢叔叔了!&rdo;我爸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走过去了,示意我们跟上。我气得踢了余淮一脚‐‐这顿饭我要是能吃得下去就怪了!&ldo;你怎么这么小气,我还能吃垮你家吗?你看你爸多大方!&rdo;&ldo;不是这么回事儿!&rdo;我急得想咬他。&ldo;那你干吗老是一副心中有鬼的样子。&rdo;他说完就大大咧咧地跟着我爸走过去了。我默默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口气。你就是我心中的那只鬼啊。这是我吃过的最别扭的一顿饭。我的拘谨表现和那对一见如故的&ldo;父子&rdo;形成了强烈对比。他们天南海北地聊,我爸平时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冷落过头了,遇到一个稍微有点儿见地的年轻人就能说得这么热火朝天,我一句话也插不上。余淮反客为主得过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我阻止他来吃白饭,他居然好意思坏笑着对我说:&ldo;耿耿多吃菜啊,别客气。&rdo;简直是气死我了!但是另一方面,心底隐隐尝得到甜味儿。:你看我爸和他姑爷相处得多好啊。虽然现场只有我有足够的远见,他们还不清楚这次会面的重大意义,但是他们以后回忆起来就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嗯嗯。一定会的。我正在心里撒了欢儿地意淫,忽然觉得现场一片安静。&ldo;怎么了?&rdo;我懵懂地抬头问。原来他俩聊着聊着就发现我在一旁一边盯着桌上的一盘菜发呆,自顾自傻笑了很久,诡异至极。被他俩这样盯得发毛,我起身说要去上厕所。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的谈话出现了分歧,居然争起来了。&ldo;可是叔叔你刚才说的这一点我不同意,中国古代很多所谓的贤者没留下太多好影响,他们推崇的也就是以终南捷径那种方式入世,错的时候退一步,对的时候进两步,说白了还是投机。&rdo;我愣愣地听着。这人是余淮吗?他平时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吗?&ldo;你啊,还是年轻,&rdo;我爸笑了,听上去还是呵呵呵的宽和长辈样,但我看得出他是很认真地在对待余淮,&ldo;识时务和投机本质上都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程度问题,没必要这么偏激。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人啊,越是对某些事情知之甚少,越容易形成固执单纯的看法。&rdo;余淮有点儿不服,但似乎也听进去了,正在低头思考。&ldo;您刚才的意思是,偏见源于无知?&rdo;他歪着头问道。我爸忽然问我:&ldo;耿耿,你觉得呢?&rdo;我觉得啥?我本能地看了一眼余淮,不经大脑地点头说道:&ldo;我觉得余淮说得有道理,做人还是不要……不要投机,真诚点儿比较好。&rdo;什么叫一句话得罪两个人?就是我这样的。余淮对我这个水平低下的支持者十分嫌弃,而我爸的脑门儿上,则忧伤地写着一行大字:&ldo;女大不中留&rdo;。回去上课的时候,余淮跟我说:&ldo;你有个这么好的爹,这么有思想,聪明,深谋远虑,为啥这些优点平时在你身上都体现不出来呢?&rdo;他像煞有介亊地摇摇头说:&ldo;真是白瞎了。&rdo;我不知道该怎样反击,只好转移话题:&ldo;喂,我们换座位吧,你去坐我的位置,我那里看黑板可淸楚了,就是有点儿吃粉笔灰。你眼睛好点儿了吗?&rdo;他忽然笑了,摇头,说:&ldo;耿耿,你真是个心底很好的女生,又单纯。&rdo;节奏忽然从虎父犬女转变成了口头表扬,我有点儿跟不上。跟我爸聊完天后的余淮真是很奇怪。余淮微笑着看着我,说:&ldo;不过上‐辈想得多、做得多,下一辈自然就比较单纯没心机。&rdo;他说完,毫无预兆地拍了拍我的脑袋,说:&ldo;耿耿,我真羡慕你。&rdo;然后他就回座位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大门口发呆。&ldo;到底换不换啊!&rdo;我喊道。&ldo;不换!我坐在门外上课都比你反应快,换个鬼。&rdo;余淮的背影依旧是我所熟悉的,高大宽阔,却瘦,所以走起路来晃悠悠的,浑不吝的样子,永远大大咧咧,永远直来直去,永远阳光。然而某一个时刻,他明明白白地展示着他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