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有病啊,&rdo;我抹抹眼睛,不敢看他,&ldo;都快夏天了种什么树!&rdo;&ldo;你跟我说要种树的时候还是秋天呢。&rdo;&ldo;那是两年前!&rdo;&ldo;小爷记性好,行不行?!&rdo;我没有特别想哭的感觉,真的,谁知道眼泪怎么就一直往外涌,跟不要钱似的。&ldo;你等会儿再哭行吗?物业的工人说要先种进去才能浇水。&rdo;我走过去,任由眼睛红得像兔子,跟他一起拿起铁锹,找了个空一点儿的地方,开始挖坑。树放下去填好土之后,我们在树的旁边立了三根呈等边三角形的木棍,余淮用从班里拿出来的绳子将它们和树绑在一起固定。我蹲在树坑旁,看着他把桶里的水一点点倒进去。&ldo;这是棵什么树啊?&rdo;我问他。&ldo;不知道。&rdo;他笑嘻嘻地说。我闷闷地叹口气。水渗进土地,湿润的表皮泛着黑油油的光。余淮扔下桶,拍拍收,说:&ldo;走吧。&rdo;&ldo;这就完了?&rdo;&ldo;你还想干吗?要不我再挖个坑把你也埋进去?&rdo;他转过头问。&ldo;这是你种的树,你好歹也要做个标记啊!&rdo;我急了,&ldo;小爷种的树怎么也是名门之后啊!&rdo;&ldo;得了吧你,&rdo;余淮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ldo;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要是死了你得多伤心,不如就不去管它,几年以后你回来一看,随便挑一棵长势最旺盛的,就把它当成咱俩种的,多好!&rdo;&ldo;你以后生孩子是不是也撒到大街上随便跑,十八年后从当年高考状元里挑一个最帅的,指着说这就是你儿子,让人家给你养老啊?!&rdo;&ldo;好注意耶!&rdo;余淮大笑。他不管不顾地下山了。我想了想,从书包里掏出平时用来削2b铅笔的小刀,在顶多只有三指宽的树干上一笔一划地刻字。这棵树未来要是死了,百分之百是我的责任。但我还是咬着嘴唇,用力地在上面刻下四个字。&ldo;你走不走啊!&rdo;余淮扯着大嗓门,在高地下面喊我。&ldo;马上就来!&rdo;我收起小刀,跑了两步,又回过头。那棵树在周围的树的衬托下,显得稚嫩得可怜。但它一定会活下去,会长大,会等到之后的某个学弟学妹来它的树荫下乘凉,像我看到洛枳的那句话一样,看到我刻下的这四个字。四个字,两个人。耿耿余淮。我们这一届的毕业典礼是在高考之前的五月末。余淮觉得这种行为莫名其妙,我却非常能理解。我还记得和简单、β一起观摩过的上一届的毕业典礼,那一派心不在焉和死气沉沉,真是令人泄气。还是我们这一届的安排比较好。这是个多么浪漫的决定。楚天阔和林杨两个人的升旗技术比洛枳强多了。国旗稳稳地升到旗杆顶端,广场上的风善解人意地吹来,将红色的旗面对着我们舒展开。我没有站在队伍里面,在张平的默许下,我拿着我的相机穿梭于升旗广场的前前后后,捕捉每一个认识或者陌生的同学的瞬间。昨晚整理了一下移动硬盘,发现里面竟然已经有了六千多张照片,都是高中这三年拍下来的。我把手轻轻放在上面,感受着移动硬盘工作时转动的震撼,好像六千张照片里面有六千多个故事在七嘴八舌,热热闹闹地讲述着自己。典礼临近结束时,团委书记忽然一声令下,广场另一边响起翅膀的声音。白鸽,呼啦啦地飞上天空,像一片银白色的幕布从广场的一侧升起,蔓延向远方,将我们都笼罩在其中。人群中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名毕业生,1517只鸽子。我呆站在原地,忘了拍照。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充盈了我的心间,三年的时光也跟着鸽子一起飞向远方,再也不会回来了。β、简单、徐延亮,毕业快乐。余淮,毕业快乐。耿耿,毕业快乐。最后一堂课,张平还在讲台前絮叨着高考的注意事项。&ldo;考号条形码,我再说一边,考号的条形码是最重要的,2b铅笔忘带了可以借,条形码丢了就没法儿考试了,这时往卷子上贴的,不贴谁也不知道你是谁!考了也白考!都拿好了吗?&rdo;&ldo;拿好啦。&rdo;班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回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