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刀的声音依旧平静。
“动作快点儿。”方先生说完转身出了手术室。众人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手术室里几乎凝固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主刀松了口气,对依然跪在地上的少年说:“小冲,起来。”
少年试了几次,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主刀活动了下肩膀,安慰了下一助,又嘱咐正在收拾掉在地上的器械的二助照顾好累坏了的小冲。才和调整好状态的一助对视了一眼,拿起了手术刀。
接应阿尼拉等人的船上,日野道生站在驾驶室内,举着望远镜不断扫视前方雾蒙蒙的海面。
他们刚才收到了汽艇的信号。收到信号的瞬间,驾驶室一片死寂。那信号很短,只是简单的一声“嘀”,但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汽艇出事了。
festum的入侵对人类的通讯系统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早在2114年,各国的卫星就被盘踞在太空里的festum破坏。被迫使用其他无线通讯手段后,人们又很快发现通讯信号越强、时间越长、距离越远,引来festum的概率就越大。有线通讯也在几十年的拉锯战中因为欧洲中部、俄罗斯北部、美洲东西部等地彻底沦陷、设施被毁而成为过去。
传说中因建造通天塔而被降下神罚的故事成了真。人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失去了和同类交流的手段,只能各自为政,独自求存,直到新国联建立后才勉强恢复了一部分。但各类通讯,特别是远距离通讯通常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会使用。
他们收到信号后立即出发,快马加鞭地往发信地点赶,但仍费了些时间。他们在接近遇难坐标的时,道生作为船上听力最强的哨兵还听到了另一艘船的声音。它速度很快,转眼就出了道生能听到的范围。道生猜它和汽艇遇难脱不了关系,又怕万一与此无关,贸然追过去耽误了救援。
海上能见度很低,这让搜索变得更加困难。
道生狠狠锤了一下控制台,“到底在哪?!”
左舷甲板上的人忽然跳了起来,胳膊直直地指向左前方。
道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望远镜里灰蒙蒙一片的海面上露出半个马达和方寸大的船底,四个孩趴在上面。
“快!往那边去,放小艇!”道生边吼边往驾驶室外冲。
他们搜寻了整整1小时,46个人找到了42个,活着的有29个。
很多人被扣在船下,被船压进水里没了生机。几个孩子身上歪歪扭扭地套着救生衣,显然是被人仓促套上的。这艘汽艇是军方前线淘汰下来的,能正常行驶已是万幸,救生衣、泳圈等配套设备能用的都被拿走了,定员25人的船上只有4件破破烂烂的救生衣。一件救生衣上甚至栓了两个孩子。阿尼拉的领子被挂在扭曲变形的马达上,只有头颈露出水面。一直抓着船边的阵内被救上来的时候虽然眼睛半睁,但神志已经不醒清了,即便如此他手里还紧紧拽着毫无反应的沃尔特。
“没发现真壁一骑。”手下人报告道。
“不能再耽搁了,走吧。不能让飞越号独自在海上漂着。还有妙尼尔,她随时都可能来……”,机械师伊安·坎普提醒道生。他们开来的是驱逐舰自由号,另一艘工程院的小船飞越号上载着第一批逃出来的人,还留在原地等他们。
“……走吧。”形势比人强,道生无奈垂首道。
自由号回到初始坐标,飞越号等在那,万幸没出什么状况。道生让小船上的人转移到快速舰上帮忙照顾刚救上来的人。
驾驶室内气氛凝重,他们没找到真壁一骑。而他是妙尼尔愿意助白塔一臂之力的理由之一。
道生等人口中的妙尼尔其实是一个用着真壁红音外表的主宰型festum。而真壁红音是一骑的母亲,在一骑很小的时候因意外被festum同化。她重新出现在日野洋治面前的时候,洋治的震惊无以言表。洋治和红音是旧识,虽然因为理念不同他去了新联合国,而红音留在了龙宫岛上,但二人私交甚笃。红音从很久前就抱有理解festum而非将外星入侵者彻底消灭这种堪称前无古人的理念,可能正是这颗希望互相理解心,使她在被同化后仍保留了记忆和部分意识。
尽管外表一模一样,但妙尼尔是一个不同于红音的存在。她作为主宰型festum听命于星核,星核派她与人类接触以获取情报,她也因此来到了第五基地与洋治等人接触。洋治给她起名叫妙尼尔,他认为妙尼尔的存在证明了红音曾经的理念——人类有可能与festum共存。妙尼尔带着真壁红音的记忆天然地想靠近亲人和故土,与妙尼尔的交流让洋治的理念有了很大变化,二人也因此站在种族的边界上各自向对方迈了一步。
一骑的父亲真壁史彦是龙宫岛的决策者之一,一骑自己作为法芙娜驾驶员也是重要战力。塔之所以费尽心机救一骑,是想让他能成为塔与龙宫岛合作的砝码。
但现在……
沉默间,舰首甲板上黄光一闪,一架法芙娜忽然出现,正是一骑留在沙滩上的那台。下一秒,真壁红音站在了驱逐舰的驾驶室里。
“alvis的孩子不在这里。”妙尼尔面无表情地看着道生。
龙宫岛的孩子都接受了基因改造,植入他们体内的festum因子让同为festum的妙尼尔能轻松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道生神色凝重道:“抱歉,一骑的船被人弄翻了。我们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