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稍等几日,等待黄河结冰,便可毫发无损地渡河。
而这个几日究竟是长是短,就要看天公的意思了。
谢敬泽很快也领悟到这一层,放下了伸出的手,抬头望着积着阴云的天。
“张公已经调兵赶来,但愿这天能放晴吧。”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场冬雨后,寒潮再次袭来。城外的河流在一夜间进入了冰期,草木皆被冻成枯冷的一色,冷而潮的空气沉在地表上,落足时便能感受到一阵深深的凉意。
十二月伊始,陈留便彻底戒严。大街小巷皆门窗紧闭,人影寥寥,唯能听见夹着细雪的雨滴落地淅沥的声音,在这漫漫冬夜中将不安敲上每个人的心头。
李明夷坐在灯下整理着自己的手术器械。
这些陪他穿越时空的老朋友,也是和卢家结缘的开始。
安禄山叛变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陈留,也不知道卢小妹她们有没有听他的话西去剑南。在历史的车轴面前,人渺小得如尘埃一般,即便自己这个已经知道了未来的现代人,也无法阻挡它的到来。
他正心不在焉地思索着,忽然听见一阵笃笃的叩门声。
“李郎,外头有个姓卢的姑娘找你,说是事情有急,一定要你见她。”
传话的是官医署的守卫,对方似乎也不大好意思半夜打扰,抱歉地道:“我们已经劝阻过她,不过……”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哗的一声,面前的门被打开了。
“有劳你带话了。”
被撂下这一句话的守卫,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李明夷一边扯着刚披上的衣裳,一边加快了步子,绕过他往外跑去。
“……不用谢。”他疑惑地歪歪头。
难道还真是这位先生的相识?
夜雨不绝。
绵密的雨珠如针脚一般,将天与地串联起来。门口挂着的灯,被模糊为长长的光圈,倒影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将长街照得影影绰绰。
官医署的门外,值守的侍卫正一脸难色地看着跪在身前的女子。
“现在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当心惊动了太守,我们也不好替你求情。”
“我不见太守,我只要见一面李郎就好,求您再通传一声吧。”
冰冷的雨幕中,女子瑟缩的身影摇摇欲坠,如承受不住雨的重量般,眼见着就要倒下。
地上的泥土潮湿冰冷,寒意如针刀般深深刺入膝骨。可她却执着地跪在门口等着,任雨水淌过脸颊,目光期盼地向他背后望去,仿佛笃定了那人会来。
“可……”
见她如此坚持,守卫正犹豫间,忽然听得急促的步伐声蹚过积水而来,随之是纸伞抖落雨水的声音。
“怎么冒雨来了?”李明夷越过守卫,将打开的油纸伞倾在女子的头顶,俯首看着她湿透的脸。
方才听声音已经有些熟悉,现在一看,果然是云娘。
她不顾禁令深夜赶来,显见是有要紧的事情。
李明夷神色一凝:“是家里出事了?”
“不是,不是。”云娘用力地摇摇头,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向守卫感激地屈膝行了一礼,接着才颤声道出了来意。
“是我接生的娘子,她已经发动了两个时辰,却迟迟不能分娩。我们本想找个老道的稳婆看看,可现下家家闭户,谁也不愿意违着禁令出来。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便想让您看看,否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