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自告奋勇前去给府医传话,将信物给了府医。府医当时神色古怪,详详细细地问了那小丫鬟的模样,便不肯让他跟着,自己去了荔园。他也没在意,美滋滋地等着二姑娘的嘉奖。
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段三坐不住了,悄悄托了内院相熟的丫鬟去找小丫鬟,结果,内院反馈回信息,居然说找不到这么个人。
怎么可能?那小姑娘明明是府中丫鬟的打扮!那两瓶药也不是聂小乙这等穷鬼能拿到的,怎么会找不到这么个人?而且那小丫鬟无论表情、语气、言辞看着都真得不能再真。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相信自己被骗了。
可不管他怎么打听,答案都是二姑娘的杏雨楼里没有这么个人。
他真的被骗了,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骗得团团转。
段三又气又恨,又是不甘心,想要拿聂小乙出气。聂小乙却得了府医的青眼,发下话来,得罪聂小乙就是得罪他。
这年头,谁没有个三病六灾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府医。更可气的是,府医还是他引去的。聂小乙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多亏了他,不然自己还要继续照顾红尾巴,以福襄郡主的脾气,万一哪里做不好,再次惹得她不快,就不一定有这次这么好运,能逃得性命了。
一袭话,说得刚刚把照顾红尾巴的活抢回来的段三冷汗直冒,满腔得意消失无踪。他忽然想到:这一次是聂小乙倒霉,下一次,如果他也出现了疏忽,福襄郡主会如何对他?
聂小乙自言自语道:“要是能照顾追月就好了。”追月是二姑娘孟葭的马。
是啊,段三深有同感:要是能照顾追月就好了。二姑娘性子好,待下人宽和,赏赐也大方,为她做事,不必像为郡主做事那样战战兢兢。
他心思活泛起来:照顾追月的曾铁犁是于侧妃陪房的儿子,和二姑娘关系深厚,不是随随便便能顶替的。但他可以想法先在二姑娘面前刷个脸熟啊,说不定哪天曾铁犁出了差错,他就能顶替上去呢?
本着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成不成的念头,二姑娘几次来练习骑马,段三都殷勤异常。二姑娘果然多看了他几眼,有一次,甚至还问了他的名字。
段三大受鼓舞,越发打点起精神,一边将红尾巴照顾好,一边睁大眼睛留神曾铁犁的错漏之处。
这日他刚刚收工,正要回去,平时和曾铁犁交好的一个马奴忽然神色焦急地跑过来,将曾铁犁叫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段三离得近,隐约听到那人似乎在说:“曾哥,你听说没有,上头叫了人来代替你照顾追月。”
段三大惊:是谁,下手比他还快,居然捷足先登了?
答案很快揭晓。
第二天,段三走进马厩,习惯性地往追月的方向看了眼,顿时一愣。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
没错,站在追月面前为它刷毛的赫然是聂小乙。聂小乙不仅伤好了,还回来了!
怎么可能?
聂小乙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有几分得意,又似有几分同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聂小乙哪来的本事顶了曾铁犁的活?段三被那目光刺激了,五内如焚,再呆不住了,跑去找管事打听。
管事含糊道:“上面的意思,我也不清楚。”
难道又是夏府医的面子?这小子居然有这样的造化!段三又妒又羡,又是担心:他和聂小乙早已结下仇,他原本以为对方再也翻不得身,可现在,对方居然又回来了,还得了比他更好的活。要是被聂小乙搭上二姑娘这条线……
段三脸色扭曲了起来:不行,他绝不能让聂小乙翻身!
第8章第8章
年年这些天日子过得平静而滋润。
夏拯悄悄请了贾妈妈来照顾她。贾妈妈是个四十余岁的富态妇人,她本是程王妃的旧人,王妃去世后,便负责照顾小郡主。结果没过多久,就被于侧妃以荣养之名打发回了家,把小郡主身边的人手全换成了她的人。
贾妈妈见到年年喜出望外。一边痛骂于侧妃隐瞒年年失踪的消息,一边心疼年年受伤失忆,待她呵护备至,就差没把她当祖宗供。
年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什么,贾妈妈立刻捧到她面前,连手指头都不需动一下。不管是衣服首饰,还是珍馐美味,不管是想要看书还是下棋,除了不能出门,其它的只要她想,贾妈妈都帮她安排得妥妥当当。
就在吃了睡,睡了吃,闲来无事,听贾妈妈介绍府中的种种情况,再围观聂小乙怎么给段三挖坑的美好日子里,出门多日的顺宁郡王终于回来了。
顺宁郡王府风雨欲来。
年年不急,又等了一天,这才让贾妈妈过来帮她梳妆打扮。将脸色涂得蜡黄,嘴唇涂得发白,再换上素服,一个病歪歪的小可怜就新鲜出炉了。贾妈妈找了一件斗篷将年年兜头包住,带着她往丹桂堂去。
到门口,恰遇到小乙。
小乙的伤差不多已经全好了,他依旧瘦得可怜,穿着灰扑扑的家丁服,肌肤冷白,眉目清俊,站在那里,却如青松劲竹,秀逸不凡。
这样的孩子,只是做个家丁,真是可惜了。
年年惊喜:“你怎么来了,今儿也要泡药浴吗?”
小乙迟疑了下,低低“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