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那一百还未数出声,就听见从学亭外传来一个声音:“公主落了一张在宫中,我给公主送过来了。”
往门口一看,不免喜上眉梢:“阿樾!”
她平日里素来清冷,语气间少轻快多沉稳。突如其来这少女郊游一般的轻快语调让整个学堂中的人都回神望向站在门口的男孩。男孩身着一身合体的侍卫服饰,看起来很是清瘦,可脸上还微微带着点稚嫩的婴儿肥。若他不笑的时候,过于单薄的唇和深刻的眉目会雕琢成一股阴鸷之气,可此刻他脸上微微带着笑容站在门帘前,整个人便焕发出孩童纯真之感。
“阿樾。”阎渡川低声重复了这个名字,抿紧了嘴唇。
唐钊在一旁皱着眉头嘟哝道:“他怎么在这里。”
他们的低语都没被唐翎听进耳中,她只顾着快步走上前,撩开门帘,因阿樾站在阶下,所以她微微弯腰看向他。
阿樾笑着把一张宣纸给她呈了上去,用清晰的声音道:“收拾公主桌案的时候恰好发现多了一张《礼学》,想来是公主忘了带过来,不知我是不是送迟了。”
唐翎接过来,回过头挑着眉看着阎渡川,眼中一抹小得意:“阎祭酒,是景阳落下了一张,倒叫祭酒费了这么些心思。”
这张必定不是落下的,刚才若是阿樾不来,她就会数到第一百张。阎渡川接二连三地要人数她的抄写,到了她手里便好了,这么巧?八成先前都是他玩得小把戏,又不知因为什么良心发现,在宣纸辗转到她手里的时候打算放了她一马。
可既然阿樾来给她解了这个围,她就偏偏不要顺着这阎渡川的意。
阎渡川冷冷道:“既然如此,景阳公主便回席吧。”
唐翎往回走了几步,又像想到什么一样,走回门帘前,对着阿樾道:“你在学堂门前等我,等我下学后随我一同回宫。”想了想,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银锭往他手中一放:“若等得无聊了,出了大成门往东走,那里会有些年纪小的小厮宫女们,他们手头多少都有些玩意儿,你自己就去寻个乐子。”
阿樾愣愣地看着放在手中的银锭,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一个失神唐翎就已经放下门帘回了席中。
阎渡川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阿樾:“还不快走?”
阿樾方才回过神来,转身走了出去。
唐钊坐在席上往后倾了倾,小声对着唐翎道:“他怎么成了你宫里的人了。”
唐翎不明所以,也小声回道:“我先前撞上了,觉得合心意便叫他留在了惠承宫。怎么,你同他很是相熟?”
唐钊忍不住回头瞪大眼睛,他本就长得可爱,这幅模样更是如同个小京巴:“皇姐,他可就是那位……”
“临昭小王爷,上课忌交头接耳这个规矩你也忘到脑后了?”阎渡川拿着书册,慢悠悠地晃到了唐钊的身后。
唐钊立刻就如同烈阳下晒蔫儿了的白菜,恹恹道:“知道了,祭酒。”
唐钊说话没头没脑,唐翎也没往心中去,只道是这孩子一向都是这样憨憨的。下了学,唐钊又因为没在课上认真听讲被阎祭酒给留了下来。唐翎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目光。
果然,不论在哪个时代,不认真听课都是要被留堂的。
她同秋岁出了学堂,没瞧见阿樾的人影。心中疑惑着,走着走着直走到大成门那儿才瞧见一个人正站在不远处,神情恍惚,脸色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
唐翎施施然走上前去,果然是阿樾这个小子。
“怎么没在学堂门口等着?”
阿樾微微偏过头,不去看唐翎的眼睛:“按公主先前讲得,等得有些无聊,就找这边的小厮们玩儿了一会儿。”
他这幅模样很是古怪,唐翎皱了皱眉:“这是被人欺负了?”
阿樾脸色更红:“没有。”
唐翎心中了然,男孩子被欺负一向都是不愿意说得。她向前走了几步,没有多问,轿辇就停在不远处,刚坐上轿辇,又觉得还是要叮嘱这老实孩子几句,又把阿樾招到跟前说:“这宫中最认的便是权势,若没有权势,金子也是认得。我今日给你一定银锭,本就是怕你被欺负,想给你有个东西傍身,没成想,你还是被欺负了。当然,这大概也怪不得你,是你这个性子太过于老实了。”
她又对着另一侧的秋岁道:“秋岁,你同他讲,我惠承宫出去的人有没有挨欺负过的?”
秋岁便活泛得开了口:“自然是没有的。只有我惠承宫欺负别人的,从来没有别人欺负我们的。拿钱财砸不住的,便搬出身份来。这宫中也没几个人敢得罪我们公主。”她说得语气很是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