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狗默默走了半天,突然冒出来几个抓着棍子的男人拦在陈桥面前。他们盯着土狗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土狗问陈桥:“这是你的狗吗?”
流城的人好吃狗肉。狗肉铺子的老板也有许多黑心的,见着哪只流浪狗,甭管身上有没有病,先把麻袋往狗身上一套,扔进沸水里,等狗折腾上一阵,毛被烫落了,狗也被烫死了,再用旺火一炒,端到餐桌上,就成了一道人人称赞的美味。
陈桥回头看了狗一眼,土狗略带疑惑地抬头望他,冲他摇了摇尾巴。
“是。”陈桥说。
“多大了?”
“养了两年了。”
“养得挺好的,叫什么名字?”
“阿花。”这是他曾经养过的一条杂毛小土狗的名字,偷偷在房间里养了两个多月,被爸妈发现,嫌脏,给丢了。
“汪——”土狗兴奋地叫了一声,开始绕着陈桥转圈。
“真叫‘阿花’?”陈桥想。
几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又走了。
土狗一直跟到家门口。陈桥把钥匙插进门锁里,一转,才开了条门缝,土狗就趁机溜了进去。
空荡荡的毛坯房,客厅里放着一张旧的木质沙发,一个被虫蛀过的老柜子,上面摆着一台又厚又重的小屏电视机。
土狗一来就趴在了沙发前,陈桥瞥了它一眼,去厨房烧水。他现在肚子很饿,懒得去搭理一只来历不明的狗。
往锅里撒了一把挂面,放了油、一点盐、一点酱油勾个色,盛上来,打开了辣椒酱。土狗在客厅里探头望了望,钻进放厨房里,坐到他脚边。陈桥看着狗,次溜溜吸了一大口面,用另一双筷子挑了点辣椒,拌进面里,看一眼狗,次溜溜又吸一大口。
陈桥放下碗,叹口气,说:“我没钱养你。”他当然知道狗听不懂人话,他是说给自己听的,自己为自己的抛弃想法找借口。
“你看我那么穷,饭都吃不饱,你跟着我,是要饿肚子的。所以,你还是自己出去找吃的,好不好?”
狗用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嘴里发出了几声呜咽。
“算了,”跟一只狗讲那么多干什么。陈桥夹了几根面放到地上:“吃吧。”
土狗凑上鼻子去嗅了嗅,再伸出舌头舔了舔。几根面一点没少,土狗没有把面吃下去,而是搭拉着尾巴走到门口,一抬前爪趴上去,扒着门把手扭过头看着陈桥。
陈桥愣了一愣,随后仿佛被暴风卷着的碎冰扎进了骨子里,刺痛了他的自卑。
连只狗都可以嫌弃我吗?
陈桥打开门,土狗半个身子走了出去,又回头看了看陈桥,转过身来,舔了舔陈桥的鞋,接着走出去。
陈桥砰地一声甩上门,隐忍的愤怒和自嘲在脸上交织成一种复杂的表情。惨白的灯光映在他颤动的嘴唇上,泛起一小片亮白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陈桥同学和他的狗的故事。
第43章第2章
陈桥把头闷进被子里,蜷在床上,腹中绞痛。
饿,实在很饿,一天不吃一点肉,根本就饱不起来。他也分不清到底是生理上的饿还是心理上的饿,总之就是饥饿难忍,腹中空空荡荡,像流城冬天的夜晚,没有星也没有云,天空被砸进去一个白白的圆,是一轮饿着肚子的寂寞的月亮。
闷得太憋,陈桥把被子撤了下来,湿冷的空气迅速覆上他的脸,清新、冰凉,很舒服。
他忽然听到大门在响。生满铁锈的闷被尖利的东西一下一下扒拉着,还伴随着一声声呜咽。陈桥拉开了窗,他房间里的窗正对着街道,稍微俯下身可以看见大门的情景。
陈桥借着月光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是那条土狗。土狗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猛地抬头,黑亮的眼睛在月色下分外显眼。陈桥往后退了一步,拉上窗帘,回到床上继续闷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