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见朱姨娘和平常一样,要给自己倒茶,容老爷并没坐下,只是在那问朱姨娘。
“我是谁?老爷您糊涂了吗?我是您的妾,是您花一百两银子,从朱家聘来的,那时老爷您还说,和我天长地久呢,此刻,您都忘了吗?”朱姨娘当然不是一般人,只是笑吟吟地瞧着容老爷,这笑瞧的容老爷毛骨悚然。
“我当时就该想到了,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又怎会为了一百两银子,屈身做我商户人家的妾?”容老爷的话让朱姨娘笑了。接着朱姨娘就坐下:“其实当时,我们也不过是想骗上老爷您几千两银子花花。可谁知事情这样不巧,我才进你容家三日,就有个原来的苦主找上门,竟把他们连锅端了。我这才在你容家待了这么些年。”
朱姨娘的话轻描淡写,任凭容老爷是那样经过许多事的,也忍不住汗毛竖起来:“你,你竟是骗子?”
“别那么说。”朱姨娘浅浅一笑:“我们不过是见你们家的银子太多,怎么都花不了,这才想着,多拿一些出去给别人花,免得放在家里,那些银子霉烂了可惜。”朱姨娘手指上的蔻丹在那闪着亮红,白皙的手指还是那样美,但容老爷已经眼睛瞪大,不敢相信地看着朱姨娘,这只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而匕首已经对着容老爷的喉咙。
“老爷,您还是托大了,以为我是那样争风吃醋的内宅女人?还这样大大方方地一个人走进来?我行走江湖的时候,杀个把人也不是没杀过。只是当日为避风头,这才在你容家待着。原本我想着,在容家捞上一笔银子就走,谁知后来见你们家的银子越来越多,白白放掉实在太可惜。这才想出个名正言顺的主意来。”
朱姨娘面上笑吟吟的,手却已经扣住容老爷的喉咙,容老爷已经能感到那匕首的寒意。容老爷进去后久久没有声息,陈管家带着人闯进来,瞧见这一幕,都吓了一跳。
“你放心,老爷,这会儿你还不能死,我要带着你出了城。”朱姨娘的笑依旧那么甜美,接着就对陈管家道:“要你们老爷的命,就别去寻别人,而是去请你们三奶奶来,她还算个明白人。”
陈管家让一个小厮去报信,朱姨娘又加一句:“记住,别报官,报官的话,我登时就让你们老爷血溅当场,我活不成,总要找个垫背的。”陈管家连声应是,朱姨娘还是笑着道:“老爷,你晓得吗?你那个女儿,就是个被你宠坏的草包,你不是让教养嬷嬷教导她吗?我就让教养嬷嬷时刻对她说,一个有规矩的人家是怎样的,并且还说,姑嫂是相处不好的。断言她不会嫁给那种有规矩的人家,并且说,等你没了,日后她定会受嫂嫂们的辖制,你的主意是错的。老爷你想,她听了这些,会觉得你是为她好,是为了让她过好日子,才想出这样的主意吗?老爷,您的心思,从一开始就白费了。”
容老爷长叹一声:“玉致既然对你言听计从,那你为何还要让她私奔?”
“她不去私奔,不坏了名声,不把你气死,不让他们争的两败俱伤?我还怎么能抱着她的孩子,把她的孩子抚养长大,主持容家产业,日后还能受朝廷旌表,说不定还能上列女传。果真当初师父说的对,骗术的最高境界,就是骗的天下人。老爷,原本我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谁知你竟然发现那么一丝,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容老爷闭上眼睛:“这么一说,你恨我是应该的。”
朱姨娘点头:“果然老爷你是聪明的,这份药原本我没想这么早给你,你本该再多活个一年半载,等你女儿生下孩子死了丈夫,抱着孩子回来时候才该送给你。”
“死了丈夫?果真那个人是你安排的,想来你也许了他不少东西了吧?”容老爷心头在滴血,但还是努力保持平静。
“是啊,那个家伙,被我几句甜言蜜语一哄,又陪他睡了几晚,他就以为我对他死心塌地,以为我是为了他的将来,才要这样做。怎么也不晓得,我不过是为了我。”
容老爷觉得心已经麻木了,朱姨娘又在他耳边道:“说起来,老爷,自从跟了你,这床笫之上的事,我还从来没得一回畅快。那个家伙,虽然笨了一些,可是那床上,还是很好的。你瞧,我连给大小姐挑人,都要挑一个年轻力壮能让她心满意足的,而不是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你说,我对她好不好?”
容老爷虽然明明知道朱姨娘是故意激怒自己,可还是忍不住道:“你跟了我十年,难道就真没有半分情意?”
“人哪有钱亲?再说了,老爷,你不过是我的第十二个男人而已,我若对你们个个都有情,那岂不是要累死?”朱姨娘的声音柔媚,几个小厮的脸都不由红了。
嫣然已经走到门外,正好听到朱姨娘的话,再结合陈管家的禀告,晓得这朱姨娘,八成是个骗子,自己家和骗子,可还真是有缘。
“三奶奶,你是个聪明人,已经晓得我要什么了吧?”瞧见嫣然走进来,朱姨娘的手还是搂着容老爷的脖子,似乎十分亲热,可说出的话却那样冰冷。
“想必你不会走大码头,已经去和秦家商借了一个码头,又备下五百两银子,撑船的人也是值得信赖的。”嫣然一点也不废话。这让朱姨娘笑了:“果真三奶奶是个明白人。老爷,我方才说错了,您啊,还是瞧准了三爷三奶奶。”
容老爷哼了一声,朱姨娘又对嫣然道:“不过五百两银子,会不会有点太少。”
“姨娘是晓得的,我能拿出的就这么多,不瞒姨娘,这些银子还是我的压箱钱,这家里,超过一百两银子,总要叔叔亲自开条子才是。”嫣然虽然觉得有些紧张,但还是对朱姨娘尽量镇定地道。
“可惜我这一屋子的摆设了。”朱姨娘叹一声就对小厮努嘴:“我瞧你长的还清俊,去床下把我那个包袱拿出来,可惜了,那一包袱,也不过能换三四千两银子。老爷,我记得你有备下一匣子宝石,据说能值万两,不如你把这匣子宝石给我,就当是送我嫁妆。”
那匣子宝石,是容老爷给容玉致备下的嫁妆,都是精挑细选,无一瑕疵的。容老爷不由叹气,吩咐陈管家赶紧去把那匣子宝石拿来。
陈管家拿了容老爷的钥匙,去到容老爷房里,寻出那匣子宝石捧了来。朱姨娘瞅一眼这宝石,让小厮把宝石包进包袱里才对容老爷道:“我习惯被人服侍了,你让那个丫鬟也跟了我走。还有这小厮,我若喜欢,也不会放了。”
小厮没想到自己不光是要抱包袱,还要去陪朱姨娘,吓得急忙跪下:“姨奶奶,小的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求姨奶奶饶命。”朱姨娘用脚踢着小厮:“得了,你今年大也不过十五岁,哪里来的八十岁的老母,扯谎骗人。这张油嘴,我还是喜欢的。”小厮更吓的汗淋淋的:“姨奶奶,小的。”
“起来吧,我不过逗你玩,你啊,缺了这点聪明劲,怎么能做我的帮手?把包袱抱上,跟了我,还有你们老爷一起出去,等出城三十里了,我再把你们放了。”
朱姨娘笑吟吟说着,她此刻的笑是进容家以来,笑的最多最好看的一天,可是没有人敢夸一句,除了嫣然和陈管家,其他的人都战战兢兢。
朱姨娘还是搂着容老爷的脖子走出去,丫鬟已经被送来,瞧见朱姨娘叫声姨娘,声音就哽咽了。朱姨娘笑着道:“别哭,你啊,以后就跟我去过好日子,吃香喝辣不说。那些清俊的男子,你瞧上谁,就能和他睡几晚。胜过在这后宅里,为了个老男人争风吃醋。”
丫鬟已经抹掉泪:“姨娘和我说的,我全记得。那样日子,才叫舒坦,而不是现在这样。”朱姨娘笑了:“这才是正理。”
他们一行人所过之处,都没有人,直接到了后门,瞧见这样安排,朱姨娘又笑了:“三奶奶,你果真是聪明伶俐,事事周到的。”
“姨娘夸奖了,我只是记得老夫人曾经说过,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后门处等着的竟然是秦氏,见嫣然过来就道:“三嫂,我娘家已经答应把码头借出。”
“果真是三奶奶,一下就抓到事情要紧处,那我想问问,你既然知道了,那当初玉致那么做,为何你不当场拆穿?而是要等着?”朱姨娘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嫣然对朱姨娘一笑:“拆穿了,有用吗?你能想出那样法子,自然也就有后手,打蛇不死,我为何要做这样打草惊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