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话里含着的愤怒已经显而易见,林夫人的眉不由微微皱起,商户人家,乱是乱了些,可很多时候也都一笑而过,而像容家这样,有人专门把这些话吹到林大人耳里,显见得有人想对容家不利。
纵然对容老爷没什么情分,可看在容玉致份上,林夫人自然不会坐视,毕竟容家蒸蒸日上,容玉致以后嫁出去才会更好。想着林夫人再倒一杯茶给丈夫:“老爷您消消气,别的罢了,楚姑娘的事,照我瞧来……”
林大人来和夫人说这些,就是为的讨夫人一个好法子,此刻见夫人欲言又止,茶也不去接:“夫人,你可有什么好法子,快些说?”
林夫人这才一笑:“不如在楚姑娘住所附近,让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在那守着,一来那边卖东卖西的婆子不少,这选婆子去,也不扎眼。二来若真有个风吹草动,也能迅速来报信,到时老爷过去阻止了,也是桩好事。”
“夫人说的,句句是我肚里的话!”林大人听的大喜,伸手拍拍林夫人的手,十分欣慰的道:“得娶贤妻,我之所幸。”林夫人面上笑着,心里却在想着该怎么给容家那边传个信,口里就道:“得,你我也是十来年的夫妻,眼见着女儿都要出嫁了,你还说这些哄我的话。”
“不然不然,这些并非我哄夫人的话,而是心里肺腑之言。”林大人的话让林夫人又是一笑,见林大人神色渐渐平缓,林夫人就唤进丫鬟,让厨房送份夜宵过来,服侍林大人吃了,好收拾睡觉。
林大人听了容家的许多坏话,激怒攻心,觉得自己完全瞧错了人,自然饭都没好好吃,等厨房送来夜宵,见是自己爱吃的鸡丝汤面带一份小菜,还有一碗桂花汤圆,先端起汤面喝了一口汤,觉得那汤清香无比,这才对林夫人道:“果真只有你最懂我的心!”
林夫人垂眼一笑就道:“那几位姨娘,最长的跟了老爷,也不过五年,苏姨娘就日子更短,慢慢教吧。等她们都会服侍老爷了,我啊,也乐的清闲。”
林大人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个毛孔不熨帖,几口把那碗面吃完,端了汤圆就拿勺舀起一个,放在林夫人唇边:“你既累了,那就由我服侍你。”
林夫人莞尔一笑,也就把那汤圆吃下,林大人只觉得妻贤妾美,儿女听话,又得朝廷重用,真是神仙日子一般。
“姑姑,你说,老爷这去寻夫人说了,夫人她会不会?”苏姨娘听的丫鬟说林大人今晚不过来了,也不在意,只让人把苏姑姑请来,说说话破破寂寞,这是常事,她又得宠,自然没人阻拦。
听了苏姨娘的话,苏姑姑勾唇一笑:“若真是被说的转来,这位夫人只怕有些蹊跷。”
蹊跷?苏姨娘的眼瞪大一些:“可是姑姑,夫人平日瞧着,十分的慈爱。”
“我当日在容家,别人瞧着,还不是十分的慈爱本分,做我们这行,最要紧的,就是人心。”懂得人心,明白人心,才能长长久久的做,这点苏姨娘已经尽知,可今日听苏姑姑这话,好像和平日有些不同,苏姨娘还想再问,苏姑姑沉吟一会儿就道:“横竖走着瞧,若这位夫人不是什么好惹的,又加上她待容家……”
苏姑姑顿住,似乎有什么事在脑中闪过,接着苏姑姑就问苏姨娘:“你可知道一件事,苏大娘为何姓苏?”这真是哪里飞来的话?但苏姨娘还是老实答道:“人人都晓得的,景尚书夫人,娘家姓苏。”
姓苏?苏姑姑呼出一口气,林夫人今年的年纪可是有四十了,算起来她嫁给林大人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这样的年纪出嫁,算是很晚了。
“你仔细打听打听,林夫人为何这么晚才出嫁。”苏姑姑的话让苏姨娘更加摸不着头脑:“姑姑,这是为什么?”
“容玉致的生母,当初就是姓苏,而且,她没有死。”苏姑姑此刻十分庆幸,自己当初知道了这个秘密。
“您的意思,难道说,这不可能。景家是什么人家,他家的女儿,哪会被拐做妾,就算是被拐做妾,那样娇滴滴的女儿家,只怕也郁郁而终。”
“这世上,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不然,你此刻还是容家的丫鬟,怎么这会儿,就变成这府里的苏姨娘了?”苏姑姑的话让苏姨娘的脸微微一红,要是林夫人真是容玉致的生母,就可以解释为何林夫人待容玉致有所不同了。只是,苏姨娘的眉皱起:“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老爷他不会相信的。”
“谁要告诉他,要他亲眼所见。你要知道,这世上,唯有血缘是断不了的。夫人若真的毫无所动,就不会让林小姐和容玉致这个蠢材接触。”扬州城里,这么多未婚女子,林小姐想要找谁玩,不过一句话的事,哪需要林夫人特地让林小姐去和容玉致多接触接触。
夫人,你掩饰的很好,可惜就是一颗做娘的心,会时不时露出来。苏姑姑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很大,如果是真的,这就好玩了,恼怒中的林大人,不晓得会怎么对待容家。如果是假的,那也没什么,能搅的林容两家天翻地覆,也不枉费了自己一场谋划。
“多谢苏妈妈了。”嫣然听的苏大娘说的话,急忙谢过苏大娘,苏大娘依旧恭敬:“既然有人想对付容家,三奶奶您和三爷,万事可都要小心些。”
“我晓得了,楚姑娘那边,我会和我夫君说,以后尽量少去。”嫣然的话让苏大娘摇头:“少去就更露行迹,照我瞧来,倒不如引蛇出洞的好。”
内中意思,嫣然已经明白,嫣然点头:“这话不错,等他回来,我们细细商量了。说起来,自从到了扬州,还真是无尽的事呢。”
“人在这世上,得到的多,未免麻烦也就多些。三奶奶是个聪明大度的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苏大娘的话让嫣然笑了:“当不得这样夸,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照常过日子罢了。”
和聪明人谈话就是轻松,苏大娘又笑一笑,正要离去就见容玉致走进来。苏大娘心里,已经把容玉致当做小主人了,因着景夫人对林夫人的疼爱,瞧着容玉致更是比平常还要恭敬几分。
容玉致有些狐疑,但还是和苏大娘说了几句,等苏大娘离开,容玉致才问嫣然:“三嫂,今儿怎么觉得苏妈妈和平常不一样。”嫣然晓得的内情和苏大娘心中的内情是不一样的,只是都不能告诉容玉致就是。
嫣然笑着拍拍容玉致的手:“你以后就晓得了。你方才是从你四嫂那里过来?她这害喜可还好些?”容老爷去南京后的第二天,秦氏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请医一瞧,竟是有了三个月的喜。
告诉秦家,秦太太也十分欢喜,嫣然这里也是让人小心伺候。秦氏这胎怀的有些和平常不一样,头前那三个月,反而没害喜,查出来的当天,就干呕不止,什么东西都想吃,拿到眼前就不想吃了。
嫣然也是从这样时候过来的,除了让人小心服侍,也就帮不了什么忙。容玉致和原先不一样,自然经常过去探望秦氏。此刻听到嫣然相问,容玉致也就把别的事丢开,只对嫣然道:“四嫂躺床上呢,见了我去,也懒得动,我坐坐也就出来了。说起来,几位嫂嫂,其实待我还好,我原本不值得这样好的。”
“又说傻话了,叔叔待你几个哥哥,都是有恩的。难道你还当不得我们对你的好。”嫣然的话让容玉致淡淡一笑:“三嫂,不一样的,论起来,你们总是我堂房嫂嫂,又没过继,哪就是这样……”
“你啊,是被朱姨娘吓破了胆子,你要晓得,这人啊,总是有好有坏,遇到过坏人就觉得世上人都不好,或者遇到的是好人,就对世上人从不起戒备之心,这都不对。”
这个道理,容玉致是懂的,不过一直没有切肤体会而已,此刻听了嫣然再三重复这个道理,容玉致也就笑一笑:“三嫂的话,我明白了,以后遇人,多看多听就是。”
嫣然刚要说明白就好,秋兰就进来说郑三婶来了。嫣然急忙起身迎接,容玉致也跟着站起,等郑三婶进来,说了几句闲话,容玉致这才告辞。
“你这小姑,倒和原先不一样,可见这人,总是要吃一堑才能长一智的。”等容玉致离开,郑三婶也就品评几句。嫣然嗯了声就懒懒地靠在那:“她原先总是还小,又被人刻意蒙蔽,那时是难免的。她依教,对谁都好。”
就是这个道理,郑三婶点一点头才道:“我今儿来,不是和你说这件事,是你二哥送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