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王府的这?位主?人表里诸多矛盾,迷雾重重,她看他?仿佛隔着云雾打量远山,捉摸不透。
留下的兴趣,超过了逃离的兴趣。
河间王心中?有什么图谋,他?不曾告知,她也没问?。
看在他?对谢家人不错的份上,他?想要做戏,她协同他?唱好这?出大戏,也算对得起他?这?些日子的厚待了。
——
门户紧闭的待客厅堂里,只有团扇偶尔来回扇风的动静。
琉璃屏风后大胆旁听的两位小娘子静悄悄地离去了。
在大长公主?打量的视线中?,萧挽风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美轮美奂的精巧布置。
“姑母人在京城,心在远野。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京城朝野交口称赞姑母识大局。”
大长公主?微笑:“谬赞了。”
萧挽风道?:“识大局三个字,还有个别称:识时务。自?从龙骨山之战后,先帝北狩,圣上登基,姑母身为皇家嫡亲长辈,不曾发一声质疑。姑母果然?识时务。”
上下两句,语气同样平淡,言外嘲讽之意却明显。大长公主?脸色微变,摇着团扇的动作?停下了一瞬。
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摇了摇,唤萧挽风的单名?。
“阿折,你话里有话啊。不过姑母这?个年岁,更难听的话也经?得起。有话直说。”
萧挽风却也到?此为止:“侄儿该说的已说完了。接下去,要看姑母如何说。”
大长公主?笑看他?一眼:“年轻人气盛。质问?我的话,憋心里多久了?”
萧挽风又不答了。
握起大长公主?府的待客茶盏,低头喝一口。
“好茶。可惜冷了。”
大长公主?笑叹:“何止是茶冷呢。姑母一把年纪了,历经?那?么多寒暑,该冷的,不该冷的,全搁冷了。瞧瞧你那?姑父,当年和你现今的模样差不多,英气勃发,从头到?脚一股讨喜的牛犊子横劲儿……瞧瞧他?现在那?怂包样。他?还自?以为长进?了,跟我说什么温润圆融。”
萧挽风把茶盏放回几上,淡淡道?:“姑母把姑父留在京城,想不到?会被磨成如今这?般模样?”
大长公主?嗤之以鼻:“谁留他?在京城?阿挚出生第二年,我便觉得他?不对,催他?出京领兵。他?自?己心气低了,被家里那?场祸事给吓倒了,不敢再领兵,图京城安稳富贵。人哪,心气消磨了,还能成什么事。罢了,不谈他?。”
萧挽风点点头:“好,不谈姑父。说说姑母自?己。长居京城,也消磨了心气?”
扇风的团扇又一顿。
大长公主?笑着以扇柄指点灯下神色冷峻的侄儿。“你小子今晚打定主?意不放过姑母了是不是。”
姑侄两个灯下对视。一个带笑,一个淡漠。
大长公主?唇边始终挂着的无谓的笑渐渐消散。她从罗汉榻上坐直起身,嫌热般猛扇一阵风,扇柄又往堂下端坐的贵客指了指。
“如今还敢提‘北狩’两个字的人,京城没几个了。贺风陵当年的威名?如何?贺帅提刀镇山河的年画,当年家家户户过新年都买一幅贴在门上,天下传颂英名?。莫说你还年轻,谢崇山名?声最盛时,声势也远比不上贺风陵当年。”
“贺风陵现在尸骨落在何处?龙骨山大败之后,天下还有谁提他??”大长公主?说累了,又斜躺下去。
“识时务三个字,你觉得不好听,扎耳朵。到?了我这?把年纪,但凡有用,管它好听不好听。”
“退下罢。就当你今晚只为谢六娘来一趟。我还
是那?句话,在我这?处留一阵子。等你的新王府修缮好了,人给你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