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rdo;弄墨看着冒着热气的汤药,柳眉微蹙。
凌准站起身走到雕花嵌玉的宫床边,接过药碗轻轻一吹。
&ldo;来。&rdo;他带着浅浅的笑,偏身坐上床缘,&ldo;不烫了。&rdo;
&ldo;王上……&rdo;弄墨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着形销骨立的君王,极力稳住微颤的双手捧过瓷碗,几近哽咽地缓缓出声,&ldo;谢……主隆恩。&rdo;
黑稠稠的药汁入口,苦涩的滋味刺激着她的味蕾,更刺伤了她娇软的心。
每日一碗的御赐汤药、数日一次的君王探病,让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眼中钉。
椒房独宠?隆恩浩荡?
不尽酸楚化为一滴泪,摇摇欲坠地挂在她细密微翘的眼睫上。
其实她明白,每日饮下的是毒不是药。当初她装病试探,如今却病入肌理。这其中的奥妙,七年前的弄墨或许不懂,而经历过后宫血雨的成妃却心知肚明。
王上,容不得她啊。
泪,垂落,与苦汁融为一体。
她喝得极慢,慢得让人以为她在品味着什么人间美味。
十年前她还只是将军府的家养奴才,还只是泼辣慡利的寒族女子。比起现在膏梁锦绣的生活,那时虽然清贫了点,但至少她很快乐。白日里,带着小姐读书嬉耍。入夜了,哄着小人同枕而眠。
那时的她,才是真性情。
而如今……
弄墨喉头微动,咽下一口苦汁。
而如今,她终日困在高楼深院,抬眼只有这一片天空,伸出手揽住的只剩自己。
青王抬起她娇俏的下巴,伸指摸去她唇边的药汁:&ldo;爱妃,还是那么怕苦。&rdo;
这一句柔的,近乎宠溺。
&ldo;王……&rdo;弄墨嗫嚅出声。
如果他眼中的情是真的该多好,可是早在几年前玉簪花开与他携手共游白萼殿后,她就明白了自己只是一个代替品。
那日,本该是她最春风得意的一天。当王上为她插上一朵白玉簪时,她误以为自己是这宫里,不,是这青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毕竟这样一个雄才大略、英武俊朗的男子,是她向往已久的良人。当时她好似沉在了蜜罐里,满身满心都是甜腻的味道。
如果,如果那时王上不曾忘情地唤出&ldo;暖儿&rdo;这个名,亦或是她未曾听到,那该有多完美啊……想到这,弄墨艳丽的容颜染上了难以抒解的愁色。
越发的像了……
凌准看着眼前青丝掩容的美人,心头乍软。
就是这种神情,拟歌先敛,欲笑还蹙,最断人肠。暖儿,他的暖儿。十年夫妻,他最爱的女人却未曾展颜。暖儿恨他,恨他强取豪夺将她囚禁在后宫深院。
暖儿永远是沉默淡定的,不论他如何娇宠,不论他如何迁怒,她始终不言不语,只是用一双轻染凄楚的秋水眸淡淡地、淡淡地看着他。
最后是他败了,他爱她,爱的几近卑微。她脸上的一丝异样都能让他回味许久,她嘴角似有似无的翘起都能让他欣喜若狂。他败了,且一败涂地。
只是,那时的他还太稚嫩,不明白君王的爱其实是最致命的毒。宫人的嫉妒、华族的惶恐,最后凝成了连他都抵挡不住的绳套,将他心头的&ldo;柔软&rdo;无情扼杀。他知道是谁下的手,但苦于无证可查,苦于被那人身后的势力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