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充耳不闻,兀自在绝境中摸索着出路。
&ldo;这个主母不仅是天下要,我凌氏要,你们韩家更要啊。&rdo;
眉梢微动,她慢慢抬起头。
&ldo;你可曾想过,你兄妹二人恢复真名后月杀的处境?&rdo;
她一脸茫然。
&ldo;即便过去了十年,前幽遗民对韩柏青将军仍是念念不忘,叛乱者多打着你父亲的名号。&rdo;
脑中闪过庆州的义军,她不由皱眉。
&ldo;愚民多莽,若他们知道韩将军子嗣未断,且为名闻天下的神箭月杀,到时又会如何?&rdo;
自然是麻烦不断,即便哥哥他身子正,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到头来影子不斜也斜。若哥哥有心天下也就罢了,可他生性耿直,是为良将而非主命。
&ldo;一经正身,月杀在朝中的地位就颇为微妙,进退只一线,生死旦夕间。若后宫有一个韩姓王后,若这个王后恰为君王倾心的女子,那一切又当别论。&rdo;凌准一针见血地指出,&ldo;因此,相较于天下,韩氏更需要这个主母,不是么?&rdo;
紧抿双唇,她不看着地上的影子。
是……
她深吸一口气,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下半句。毕竟事关兄长,她怎能无情地道出那几个字:是又怎样?
怎样?怎样……
只会让她心痛难忍,如同炼狱。
离离结花的窗下,暗影浸着秀颜,她望着浓荫下那对相拥而坐的母子,轻轻启唇:&ldo;王不怕?&rdo;
&ldo;嗯?&rdo;
&ldo;不怕最终天下归韩姓么?&rdo;她偏过脸,双眸似月清寒。
&ldo;若不知韩月下就是丰少初,孤还不会怕。只不过孤知道,翼然他绝不会放手。&rdo;夏阳浅浅地流,径直流入他的眼中,&ldo;但如同孤一样,翼然也犯了君王大忌,有了一个太过在乎的人。&rdo;像是盛不住如此多的暖意,凌准慢慢合上眼睛,&ldo;对于上位者而言,爱等于错。不光是对自己,更是对那个在乎的人。&rdo;
忽地,秋净娴敲起木鱼,一声声,不知想要敲进谁的心里。
&ldo;孤的在乎害死了翼然的亲娘,可你和她不同。少初,你太过聪明,如今翼然尚能将你掌控。但再过几年,情况就不好说了。&rdo;
&ldo;王上若想泉下眠好,就请放我走吧。&rdo;她抚着销魂,一字一句溢出双唇,&ldo;不然,莫说这青庭,就算是浩浩神鲲也不得安宁。&rdo;
&ldo;走?走去哪儿?其实光凭你与眠州侯的关系,孤就容不下你。若不是翼然对你情根深种,丰少初、韩月下早就是芳魂一缕了。&rdo;他面色融融,道的平静,&ldo;留下你,就当是孤对翼然的补偿吧。&rdo;
急于抓住一个女人的心情他再清楚不过,手段无非一条,让她怀上自己的子嗣。可在这一点上,他却不能让小九得偿所愿。因为他先为君王,而后才是父。就算他再疼儿子,也不能拿江山做赌注。若韩月下诞下储君,只要小九有个万一,凌姓的天下就落入外姓之手了。
今后的韩家或许就是过去的秋氏,他微掀眼帘,睇向看似恭顺的秋净娴。当年要不是他有先见之明,下密药断了这女人生育的机会,她又怎会收养媵妇之子。这些年她与小七看似母慈子孝,可毕竟不是亲生,之间嫌隙必是不少。不然,小七也不会败得这么轻易,这么不堪一击。
为君二十四载,他已习惯掌控,任何一个万一他都不会放过。小九狠不下心的,就让他这个当爹的代劳吧。
思及此,他出声唤道:&ldo;得显。&rdo;
眈了内侍长手中的瓷碗一眼,月下举目含疑。
&ldo;喝下它,你就可以将夫人和世子领回去。&rdo;
锐利的老目始终凝着,与之对视许久,她转眸看向窗外。风轻轻地吹,吹皱了丰茂的浓荫。连绵起伏的绿浪下,女子的背影略显疲惫,孩子的表情则有些莫名。十年前她也是如此吧,懵懵懂懂地走进了所谓的命运。
缓缓地,她看向那只瓷碗。半透明的碗沿衬着酒色汤药,在灿阳下反she出粼粼微光。
&ldo;如何才是对韩家最好,少初,你该明白的。&rdo;
是啊,她明白,该死的明白。
可,她呢,修远呢,难道命运从未给她与他留有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