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的刹那,铜镜里映出林婉立在茜纱灯下的身影,她发间那支木簪尾端,不知何时多刻了枚玄鸟展翅的纹样——正是他今晨亲手别在她鬓边的王玺印痕。
铜漏滴到酉时三刻,林婉手中的药盏泛起琥珀光。
她指尖抚过叶阳眉间沟壑,触到新结的薄痂时顿了顿,将捣碎的忍冬藤混着蜂蜡敷上去。
药香漫过案头堆积的邗沟舆图,在青铜灯树投下的光影里氤氲成纱。
"这枚星芒比昨日亮了些。"她拨开叶阳襟前碎发,玄色深衣下隐约透出青铜冷光。
暗格里拼合完整的槐树皮正在发烫,山河图上游动的金线没入他心口,像在蚕食什么似的微微搏动。
叶阳突然捉住她手腕,药杵跌在青砖上发出清响。
案头烛火被带起的风扑得摇曳,映得墙上交叠的身影如同振翅玄鸟。
林婉发间木簪硌在他锁骨处,新刻的玄鸟纹渗着朱砂,在肌肤烙下浅红印记。
"婉儿可记得郑国渠的暗桩?"他的气息扫过她耳后那片旧疤,那是三年前秦军流矢所伤,"当年你扮作巫医混入劳役营,往夯土里掺硫磺。。。。。。"
话音被窗外的梆子声截断。
林婉忽然仰头咬住他喉结下的玉扣,金丝绳应声而断的刹那,铜镜里映出她眼底潋滟的水色:"妾身现在就能往张大臣茶汤里掺砒霜。"
骤起的夜风卷起案上绢帛,水利图边缘的墨迹未干,在月光下洇出蜿蜒的影。
叶阳低笑着将人揽到膝上,狼毫笔尖蘸着她袖中掉落的忍冬花汁,在邗沟支流处勾了朵并蒂莲。
林婉腕间的药玉镯撞上青铜星芒,激得暗格里山河图骤然展开,咸阳城的轮廓在药香里明明灭灭。
更漏又滴过两轮,林婉枕着散开的青丝沉睡。
叶阳轻轻抽回压麻的手臂,指尖掠过她颈后新点的守宫砂——白日里周富商献上的南海鲛人泪所制。
月光透过茜纱照在那粒朱砂上,竟折射出星图似的银辉。
暗格中的槐树皮突然发出龟甲灼裂般的脆响。
叶阳用染着药汁的指甲轻叩,青铜星芒迸发的金光中浮现出陌生舆图:蓟城地脉被十二条金线贯穿,交汇处赫然是正在修缮的邗沟渠。
当他试图触碰其中一道裂痕时,星芒突然化作流沙渗入指缝,掌心顿时显出与李冰罗盘相同的卦象。
寅时的雾霭漫进窗棂,叶阳裹着林婉缝制的狼裘立在廊下。
远处夯土声随着启明星起落,新筑的渠堤在晨曦中像条蛰伏的巨龙。
他突然握紧掌心血痕——那是在触碰星芒时莫名出现的伤口,此刻正随着夯声规律地搏动。
"太子!"李冰的喊声裹着霜气破雾而来。
他官袍下摆沾满红泥,怀中木匣溢出焦糊味:"昨夜清点的赤铁矿渣,今晨竟半数成了普通朱砂!"
第一缕朝阳刺破云层时,叶阳瞥见林婉倚在庑殿转角。
她发间玄鸟木簪沾着露水,尾羽指向正东——那是骊山泥产地,亦是星芒舆图里金线断裂的位置。
药囊中的忍冬藤无风自动,在青砖上投下蛛网似的影,恰好与李冰罗盘指针重叠。
暗格里突然传来帛裂之声。
叶阳抚过青铜星芒新生的裂纹,恍然惊觉那纹路竟与林婉守宫砂折射的星图暗合。
远处传来龙骨水车重启的号子,声浪震得案头茶汤泛起涟漪,将并蒂莲的影子搅碎成十二瓣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