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之仁,做不成大事!
这是他的父亲除了复仇以外,唯一骂过他的,称得上话的话。
妇人之仁啊。
他硬起心肠,尽量不去想别的,专心在伤势上。
迎接他的,是再次惊讶。
全无声息!
究竟的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称得上恐怖的意志。
即使是他为她取子弹,将炎症不断、畸形愈合的伤口再次撕开,反复切割、扩大,用辛辣的消□□水冲洗、擦拭,用尖头镊试探、钳夹,她亦没发出半点声响。哼都没有一声。唯有不可控制的战栗颤抖还在告诉他,她还有痛觉。
她,还活着。
将绷带露在外面的半截剪断,两人都脱了力。神经绷得太久,一旦松懈就有些提不起来。他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看着她惨白脸上的斑斑血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记给她一块布巾咬着了。他起身再寻那药箱,一边懊恼自己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她早已满额的汗,嘴唇被咬出了血,顺着尖尖下颌划出诡异线条,颇有些触目惊心。药棉触到时,他辨着嘴型,听到她唇边吐出的两个字
&ldo;明台‐‐&rdo;
明台?似乎是个名字吧,这样的痛苦缱绻,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吧。
他摇了摇头,将思绪收回,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ldo;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很乐观,但总算是有好转的。除了外伤,脏腑的损失也不是一两天就可以的。&rdo;
这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却也不是一个会照顾自己的人。
他皱了眉,虽然矛盾,只是这个生命力过分顽强的人似乎并不多想活。
一个人要死要活,又岂是他人可以掌握的。他还是开了口,&ldo;你现在需要静养,不要想太多。&rdo;
不知是谁想的多些。
她现在被他缠的恨不能全身都是绷带,又断骨伤筋的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安逸尘颇为费力地为她套衣服。他的语气过于压抑,似乎她的痛苦也全都同样出现在他身上。
这个人,背负的太多了。
&ldo;安大夫,其实可以不用穿了。你缠的绷带可比这衣服严多了。&rdo;
她的声音随意,神态自如,说的事实再清楚明白不过。那个眼神认真,身形端正的大夫却突然顿了顿。她看着他红了脸,匆匆为她扣好扣子,匆匆留下一句&ldo;我去盛些粥来&rdo;,又匆匆而去的身影,莫名其妙。
不过也好,她不喜欢看他脸上出现那种沉重表情。温润的人,便应该在阳光下温润去。
就像‐‐沉沦于黑暗的人,不该奢望光明。
安逸尘出得门来,默默舒了一口气。那天的情景实在过于兵荒马乱,每每想起,都不禁要扶额。
&ldo;安大哥!!!&rdo;
门外是一声几乎惊悚的女人尖叫,他手一抖,险些将扣子扯下来。
回头,是桃花林住着的花女乐颜。自从他无意间遇到、治了她母亲的病,她便常过来,送一些日常用品,说是乐夫人一定要他收的。他救人治病并非意欲讨得别人回报,却也推脱不得,一来二去,也算相熟。他正待叫她过来帮忙,却见她依旧保持那副惊悚表情,双手掩口,大张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怔了怔,突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这姑娘的心思。
彼时,他将自己的一件衬衣穿在了床上人的身上,正俯身扣那第三颗扣子。地上是她之前的衣服,因为有些布料和伤口粘连在一起,已经不能完整的脱下来,他便剪了丢在脚边,还没来得及收拾。那女孩子又是一身汗,虚脱地躺着,甚至还被手脚大开绑在床上,场面确实有些……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