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北平有很多工作,要做,自然也有很多代价。&rdo;
明台说得惨淡。
他们这些人,活在黑暗里,死,也一样不能留下姓名。那一天,他在锦云的坟前枯坐了很久,瞪着那墓碑上名字,他喊了三年的她在北平的名字,越是看,越是觉得那些横竖支离破碎,再不识得。
他知道。
汉jian便jian,叛徒背叛,国贼只有卖国。没人会去为一个走狗分析平生。那些披着狗皮死去的,就真的成就了清走狗的大快人心。
何来真假。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等到光明来临的那一天,还是,同锦云一样,死在黎明之前。
他们的小组因为锦云的死彻底暴露,组织紧急命令地下活动小组所有同志迅速撤离。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他猛然惊醒。
为何一定如此?他不想再这样了,他不想活在黑暗里了。他想要,光明正大地抗日,替那些跟她和他一样,在暗夜里负重前行的同志。
他要,光明正大地去死。
&ldo;我来前线了。&rdo;
曼丽不语。
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无权干涉别人。这茶本就是不必喝的,曼丽为他收了杯,明台提步赶上,说要送送。
于曼丽走在他左手边,比肩。
那时的她,总默默跟在他身后,半步,在他一回头便看到的地方。
只是,回不回头,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路总是要到尽头的。这样的时候,相聚终归短暂,分离才是长久。
&ldo;就送到这里吧,&rdo;曼丽首先停步,侧过身面对他。一些无谓的事,便没有必要再去做了。她突然笑起来,连眉目都沾染笑意。
&ldo;再见,明台。&rdo;
明台有些恍惚,仿佛那时候的于曼丽就站在他面前,冲着他笑得促狭,说,明台,我的礼物呢,明台,你难道不应该请我看一场电影么,明台,祝我新年快乐,明台……可她却对他说着再见,用了再也不见的语气。
再不会有人不问不疑,给予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再不会有人在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间,便能与他心意相通。再不会……再不会有人默不吭声地跟在他后面,在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过去,他从没想过回头,现在‐‐
明台突然不顾一切伸手拉住了眼前人。&ldo;曼丽,我……&rdo;
是,害怕吧。
害怕每晚在那个坠落的梦魇里惊醒,害怕想起的全是她痛极却隐忍的眼神。
害怕,再看不到她。
于曼丽挣了挣,没能挣脱。
&ldo;明台,算了吧。&rdo;
&ldo;曼丽,我不想就这样散了,我不想一回头就找不到你,我不想你的世界从此再没有我,光这么想一下我就受不了,曼丽,我……&rdo;
于曼丽却不待他说完,&ldo;明台,人的精力有限,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的信仰,我的信仰,还有‐‐&rdo;
还有什么,她没有说,过去便是过去了,何必再追究呢。她还记得明台望着她时明亮的闪闪发光的眸子,她记得他们并肩作战,无分彼此,她记得他们跳过的舞,走过的路……她记得她偷偷的喜悦和小小的幸福,也记得那些心酸、绝望和错愕。即便记忆中的人已经模糊了,又如何。人不能总纠缠在过去里,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的。
记得,就够了。
&ldo;就这样吧,明台。&rdo;
就这样吧,明台,我放过你了,也,放过我吧。
他颓然放了手。
生离死别,在这里,每天每时每刻,上演,这样的事,并没有什么。于曼丽不再回头,缓步向前。
&ldo;再见,明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