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学在经历了几次巨大的动荡后,一直落后于西方文学。
在世界文学殿堂里,特色鲜明的日本文学也始终只能屈居一隅,无法被大部分人接受。
就是在那样的艰苦环境下,谷崎一郎一边顶着政府的压力,一边扛着世界文学的恶意,一步步走向了诺贝尔文学奖。
真要说起来,谷崎一郎大概是日本文坛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和世界文学大家们扳过手腕的文学家。
虽然输的很惨,但虽败犹荣!
即便很多年没再执笔,但他从未怀疑过自己执牛耳者的地位,以及睥睨整个日本文坛的实力。
然而现在。
心里原来牢不可破的想法,竟然在看完那五篇小说后有了一丝丝动摇。
平心而论,这五部短篇小说确实比百田尚树的那三部要好。
但也没有质的差距。
如果给百田尚树打80分的话,北川秀就是88分,还到不了90分的优秀线。
超出的8分主要给在更深远的立意、更真实的文字以及别具一格的美感上。
谷崎一郎能感受到北川秀正在尝试写出一种全新的小说风格。
但因为还处于摸索阶段,所以不是同等层次的作家感受不出这点。
他还十分肯定,这种新风格完全建立在“独特美学”的基础上。
就像当年他硬是顶着外界的质疑,非要把最传统的日式元素结合在小说里一样。
北川秀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试图给读者们传递一种前所未见的“日式美学”。
可惜。
这五篇小说的最终成果不尽如人意。
“但他今年才二十四岁吧。”谷崎一郎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白发皑皑,面容沧桑,已是风烛残年。现在的他,笔力超北川秀起码一筹。
谷崎一郎记得自己二十四岁那年,正好从京都大学文学部毕业。
那时的自己脸上还挂着青涩的笑容,对文学既好奇又迷茫。
别说类似这五篇小说的文字功底,单论笔力,他和“上流作家”都差了老远呢。
“《伊豆的舞女》。这是短篇小说总集的名字吧,看来他对这篇小说最为满意。”
此时谷崎一郎已经收起了先前对这个书名的不屑。
满是褶皱的手指轻轻撩动书页,他迫不及待的看了下去。
“俊秀的天城山,茂密的树林,清冽的甘泉,浓郁的秋色,袅袅的炊烟——”
“南伊豆是小阳春天气,一尘不染,晶莹剔透,实在美极了。在浴池下方上涨的小河,承受着暖融融的阳光。”
“群山和天空的颜色都使人感到了南国风光”。
“雨停了,月亮出来了。雨水冲洗过的秋夜,分外皎洁,银亮亮的。”
谷崎一郎轻轻诵读着小说里的那些语句。
这篇《伊豆的舞女》更能佐证他刚才的猜测。
北川秀在极力使用白描般的文字来传递那种独特的美感。
整篇小说自始至终都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伤感。
此前北川秀提出“物哀文学”,将这种新理念整理成册,并系统化的竹内治教授说:“我认为北川老师所谓的物哀文学,就是极致的悲与美的结合体,它比悲哀要更恬淡与静谧。”
这话正中“北川式物哀文学”的核心。
谷崎一郎还发现小说中的学生“我”与舞女邂逅之后,自始至终俩人谁也没有向对方倾吐过一句爱慕之言。
而两人对彼此的感情又都处于似乎觉察又似乎没有觉察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