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不及细想,一名黑衣的男子已经上前作势要抓住她。稳了稳心神,香宝大声道,“君夫人为何要杀我?!”听她喊出君夫人,那男子顿了顿,似是微微一愣,随即低低地嗤了一声,“你倒是不笨嘛。”“我做错了什么?”香宝握拳。“倾城祸水,留之何用?不如孝敬了我们兄弟……”说着,他笑了起来。香宝下意识后退一步,心下侧然。果然此次下毒是勾践下的手,今时不同往日,越国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生养息,已经迫不急待要解决夫差了吗?只是……君夫人就那么笃定夫差会死?她就那么笃定她再无利用的价值?她就那么沉不住气?她就那样地想将她除之而后快?她的存在到底碍到了谁?为何如此急不可待的要置她于死地?明晃晃的长剑一挑,衣带断裂开来,香宝身上的大氅掉在地上,连外袍也被划开,露出里面白色的单衣。一阵寒意猛地袭来,香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众人哈哈大笑,又一剑刺来,香宝后退一步,本来意在挑开她衣服的剑直直地刺入了她的肩头。肩膀上一痛,香宝咬唇。“呀,你的剑术可真不怎么样。”有人笑着叫了起来。“你躲什么!再躲可别怪我的剑不长眼睛……”执剑的男子有些恼羞成怒,说着,他猛地抽回剑去。暗红的血迅速的涌了出来,香宝抬手捂住肩。“我来!”另一人大笑着持剑刺来。香宝狠狠咬唇,偏了偏身子。眼见着那一剑便要刺入她的胸口,只听“铛”的一声响,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跃身而出,拔剑挡在香宝面前,隔开了那刺向香宝的剑。“干什么?你想违抗君夫人的命令?”手持长剑的男子不满地叫嚣起来。那男子微微一怔,没有答言。站在他身后,香宝似乎都能够听到他指骨咯咯作响的声音。正在僵持中,忽然有人伸手将香宝拉入怀里。猛地僵住,香宝惨白了脸回过头,随即愣了一下。是范蠡?“范大夫?”那些黑衣人也看清了眼前的男子。范蠡没有答言,只是突然拔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地刺向那些黑衣人。“范大夫你……”那男子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仰面倒下,当真是死不瞑目,大概到死的那一刻,他都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一向尊敬的范大夫会亲手送自己踏上黄泉路。几声闷响,四周静了下来,只余范蠡手中的长剑隐隐透着幽红的血光。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脸来,雪停了。天地间,一片银妆素裹。香宝怔怔地看着他溅到血珠的白袍,她一直以为他是温和的,她从未见过他杀人的样子,如此决绝,毫不犹豫……纵使对方对他是如此的信任,毫不设防。转过身,范蠡看向仅剩的那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背对着香宝站着,便是刚刚那个挡在她面前,替她挡住致命一剑的男子。他缓缓转过身来,虽然蒙着面,但香宝仍然认了出来,那人竟是……史连。范蠡没有开口,只是将手中的长剑指向他。史连举起剑,反手在自己的臂上划下一道长长的血口,香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淡淡道,“暗杀任务失败,所有人马均已中伏身亡,史连身受重伤,拼死逃回覆命。”看了香宝一眼,史连扔下沾了血的剑,抬手捂着伤口,转身离去。看着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史连,香宝感觉肩上一暖,低头看时,范蠡已经脱了袍子裹在她的身上。“没事吧?”“嗯,没事。”香宝点头。殷红的血一点一点印透了范蠡的白袍,宛如一朵鲜艳的花朵般缓缓绽放开来。借着月光,范蠡看清了她身上大片的血迹,一时惊惶失措,“你受伤了?!”香宝低头看了看,原来也没觉得,这么一看,立刻觉得腿都软了,张了张嘴巴,身子晃了一晃,便倒了下去。范蠡四下张望了一下,拦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冲进了守墓的小屋。将香宝抱着放在茅屋内一个简易的小榻上,范蠡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衣衫,香宝瑟缩了一下,微微皱眉。香宝左边肩膀上,一道极深的伤口直直地刺入他的眼睛,疼得他的五脏六腑都扭曲了。没有药,范蠡只得撕了衣服将伤口简单地包扎起来,随即又匆匆转身捡了屋外的柴来弯腰开始生火,大概是木柴被大雪覆盖,有些潮湿,火怎么也生不起来。香宝蜷缩着躺在小榻上,额前满是因疼痛而渗出的冷汗。终于,他放弃了生火,转过身来将她抱紧。“很痛吗?”他面色焦急。香宝低垂着头,冷汗从额头一直滑落到唇角,面无人色。“也不是很痛……”她颤抖着喃喃。她说她不痛……范蠡感觉自己的心狠狠地抽一下,开始痛,那些痛楚越来越强烈,连呼吸都不能。若是以前,香宝一定会赖在他怀中撒娇,连小小一点伤口也会夸张地喊好疼,还会因为吃药而跟他讨价还价……可是现在,那样深的伤口,她说她不痛。他伸手将她抱在怀中,抱着紧紧的,他的手不经意碰到她的伤口,香宝便是疼得一阵哆嗦。她一痛,他的脸色便比她还要难看。一直到她迷迷糊糊睡着,他才放下心来。许久许久……香宝突然惊醒。“好些了没?”他缓和了面色,轻问。“我睡了多久了?”香宝扯住他的衣袖,急急地问。“天刚刚亮。”“什么?!天都亮了?”香宝着急起来,推开他便要起身。“小心伤口。”范蠡忙扶着她。“君上在哪里?我要见君上。”香宝急道。范蠡一怔,一贯温和的眼眸里浮上了莫名的失落和哀伤。“你伤成这样……”他伸手来轻触她的脸,香宝侧头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许久,才收回。“我要回去。”香宝推开他,“我要去见君上。”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香宝回头,看着他握着她的手,掌心很暖,是她曾经贪恋过的温暖。香宝定定地看着他的手,看着他微微泛白的指骨。突然,门“咣”地一声被风吹开,有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乱了香宝散开的头发,香宝猛地惊醒,咬牙推开范蠡的手。范蠡的手孤单单伸在冰冷的风中,墨黑的双眼满盈着难辨的痛楚。他抬手,拔下自己头上挽发的木簪,那木簪之上,犹缠绕着他的发丝,散开的头发在风中扬起,半掩起他消瘦的脸。他上前一步,替香宝挡住了刺骨的冷风。伸手,五指成梳,轻轻理过她的长发,将扬起发丝抚平,挽起,将手中犹自缠绕着他发丝的木簪缓缓插入她的发髻之上。香宝平视着他的胸口,任他挽起她的长发,一动也没有动。手中的木簪蓦然落地,发出一声略显沉闷的细微响声,范蠡弯腰捡起,低头垂眼,仍是细细地将那木簪插入她的发间,冷风吹乱他散开的头发,拂在香宝的脸上。香宝的眼前却突然出现夫差苍白的面容,咬了咬牙,她转身冲出门去,外面风很大。脚步渐渐放缓,香宝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裹着范蠡的白袍,上面还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你知道君上在哪里?”身后,范蠡的声音轻轻响起。香宝转身看他。轻轻叹了口气,他伸手将她身上的袍子拉好,“我陪你去找他。”范蠡扶着香宝,在前面的草地里找到了他来时所骑的马。避开她的伤口,他小心翼翼地将香宝抱上马,细细护在怀中,依诺带她去寻勾践。因为化雪,一路都是泥泞。天已经大亮了,香宝的面色更添了几分焦急。“这里?”站在吴宫门前那一排低矮的房前,香宝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