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了另一个车窗里驾驶位上女孩懵掉的脸,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呆呆地看着这场即将夺去她生命的悲剧。
随之而来的还有破碎的挡风玻璃炸裂的声音。
猩红色染上眼瞳,纵然他猛打方向盘,也终究无力回天。陷入无边的黑暗之前,他隐隐感到怀里的玉佩骤然温润。
生死关头,他的记忆力好像变好了。
以至于,在这无聊的黑暗里,竟然慢慢想起了那些被他忘掉的回忆。
只是这记忆里多了一些和之前不一样的东西。
不是代表生命消逝的鲜血,刀刃和枪支。
而是暖冬,午后,猫咪,老犬。
小柴房,大雪天。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在冲他灿烂的笑。
在他最寒冷饥饿的时候,送来热腾腾的食物。
他依稀记得孤独的傍晚,一起回家的旅途。
再多的,就想不清楚了。
相矛盾的的记忆无法共存。
他的过去,明明只有刀光剑影,寂静山村,以及,与他无关的喧闹人家。
这忽然涌入的新记忆,来处无迹可寻。
他站在十二年前的的门扉前,默默看着,看了很久。
这不是他的时间。
因为门扉里,那个赤着脚收拾残羹冷炙的男孩,生了一张与他一样的脸。
稚嫩的脸上,挂着温顺,朝气。
像他,却又不是他。
他眉宇凛然,虽然一时间很难接受,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居然和小时候的自己相遇了。
猝不及防。
这儿,他噩梦开始的地方。
也是他人生第一场杀戮的开始。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每个人的第一次,都是意外。
如果不是那年的雪来的太早,山上的粮食早已吃光,年仅十二岁的魏知非也不会选择上山打猎。
在枯木峭岩上,他遇到了一只白色的雪豹。
那天,他眼睁睁看着这只雪豹悄声钻进了邻居家的栅栏,偷走了一只鸡。
后来,过了几天,村里又传出了新的消息。
一只成年豹把魏家的婴儿叼走了。
继母疯疯癫癫入山去寻,最终被人发现冻僵在半米深的雪坑之中,脸色灰白,纹丝不动,已然成了雪原上的一尊雕像。
魏家,只剩下了一个人。
村民们哀叹这孩子的命运,小小年纪全家都没了,以后的日子,可得多苦哇。
彼时备受非议的魏知非,正安然地待在家里,神情暗淡,无悲无喜。
直等到夜色降临,人烟散尽,他方抬起了眸子。
他去了自家的鸡圈,将破旧的门尽数打开。风雪灌入乱糟糟的棚子,吹得人脸颊生疼。他弯腰,拎起一只鸡,一言不发地往村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