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话,老太太那千年沉着的一张脸终于露出了丝笑,唔了一声道:&ldo;你坐回去等郎中吧。&rdo;自己也是到了张椅上坐下。没片刻,便听外面有婆子喊郎中到了。明瑜拉了明珠站到屋角的一扇屏风后避了。因了阮家行商,素来大气,不像一些官宦人家那般讲究诸多规矩,且江氏已是人妇,故而并未拿帐幔遮住,只是阮洪天站她身侧挡了一半。明瑜透过碧纱,见还是上次那个看好了老太太病的孙郎中。孙郎中见里面一屋子丫头嬷嬷,前次瞧过病的阮家老太太正端坐着,哪里敢乱看,低了头盯着脚尖,上前问好。老太太心急道:&ldo;快给我媳妇看看。&rdo;孙郎中诺诺应了,略微抬头,这才瞧见一美貌少妇坐对面椅子上,身侧长身而立的那英伟男子正是阮老爷,急忙问了好,斜斜坐在了张丫头搬过来的墩子上,两指搭在被丝帕覆住的那妇人手腕上,闭目诊了下,睁眼便笑道:&ldo;恭喜老爷。夫人正是喜脉,绝无错了。&rdo;1010、此言一出,老太太一声&ldo;阿弥陀佛&rdo;,江氏抬眼,见丈夫正低头望着自己,眼中闪闪发亮,晓得他心中极是快活,心中一甜,朝他微微笑了下。明瑜心中虽比旁人都笃定,只晓得确实无误了,也还是松了口气。无意侧头,见老太太身后的冬梅却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也估摸出了她心思,只是笑了下,当没看见。孙郎中叮嘱了各项小心事宜,开了张补气养神的方子,被阮洪天送了出去。明瑜这才从屏风后出来,见老太太已经一叠声地叫人照方子抓去,又命丫头嬷嬷们好生服侍着,这才急匆匆往自己那静室里去,要把这大事叫明瑜祖父晓得。屋子里众人七嘴八舌恭贺了一番,便各司其职渐渐散去。江氏也换了身常服靠坐在软榻上,明瑜坐了过去,伸手轻轻抚了下她还扁平的小腹,眉眼笑得弯弯道:&ldo;弟弟乖乖听话,不要再叫娘难受了。&rdo;江氏心情大好,听了这话,噗一声笑了出来:&ldo;是男是女还不晓得呢,就你满口弟弟弟弟了。&rdo;明瑜歪头靠在江氏腿上,笑道:&ldo;我晓得必定是弟弟,娘你就信我。&rdo;江氏心中一动。她从前心中忧着丈夫专宠,自己却迟迟不孕。如今时隔十年竟再次有喜了,自然欢喜。只欢喜过后,却又开始犯愁是男是女。想起前几个月女儿说过的那梦,原先还道她只是给自己宽心,不想竟真的一语道中。幸好自己起初怀了侥幸之心,又拖延了过去,没给丈夫纳妾。此刻听她又这样笃定道自己腹中的是弟弟,心中也是高兴,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秀气的鼻头,轻笑道:&ldo;娘晓得你就是娘的小福星。&rdo;&ldo;你两个说什么呢,这么高兴。&rdo;明瑜正要说话,听见身后起了声音,回头一看,见是父亲过来了,便坐直了身子笑道:&ldo;爹,我叫娘肚子里的弟弟听话,娘便说我是小福星。&rdo;阮洪天大步过来,伸手揉了下明瑜的头,笑道:&ldo;我昨夜刚听你娘跟我说你前次做的那梦,竟真应验了。你娘说得没错,阿瑜真当是爹娘的小福星。&rdo;明瑜躲了下,却躲不过父亲的一只大手,假意跺了下脚,翘嘴道:&ldo;娘,你瞧爹一来就把我发辫弄乱了。&rdo;江氏掩嘴笑了起来,睨了眼丈夫,阮洪天亦是哈哈大笑,自己打了下手,朝明瑜道:&ldo;是,都是爹不好。忘了阿瑜已经是大姑娘了,往后再不动你头发。想要什么只管跟爹说,就当爹谢你这小福星的铁口直断。&rdo;明瑜眨了下眼睛道:&ldo;如今还没想起来,等想到了再说,爹也不许耍赖。&rdo;阮洪天自然满口应了。明瑜又陪了一会,见父亲到了母亲身边,晓得他两个有体己话要说,便悄悄退了出去,掀开帘子隐约听见身后母亲在道:&ldo;……不要,吃了就想吐……&rdo;听着仿佛带了些撒娇的意思,抿嘴一笑,顺手给带上了门。第二日,整个荣荫堂上上下下的人都如过年般兴奋。原来阮老爷高兴,阖府几百人,上从大小管事,下到烧火门房,个个便都得了套新的当季衣衫另额外一个月的月钱。到了巳时,阮家同个太公下来的叔公几支的女眷们便也都纷纷携了贺礼过来探望江氏,高矮胖瘦七八个女人中,其中便以阮洪天的堂兄阮洪海家的张氏最为出挑,三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平日极会打扮,此时只听见她笑声不断,惊得画堂窗前停着的几只鸟雀都扑棱棱展翅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