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朋友发过来让我帮忙参考一下。”她阖上笔记本,默了片刻,问:“你刚才说什么?”严信兴致勃勃地说:“明天我们去爬香山吧!”吴忧一秒黑脸,拒绝得果断又干脆:“不去。”被云梦山支配的愤怒倏然浮上心头,她睨着他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大冷天去爬一座光秃秃啥都没有的山?”“有啊,香山的腊梅开了。”“……”吴忧摁了摁眉心,心力交瘁:“为什么每次跟你出去都是爬山,云梦山是去年的事,我就不说了,今天去的潭柘寺也在山上……”越说心越累:“有完没完啊?”严信咬着唇笑了笑,解释说:“爬山锻炼身体啊,生命在于运动。”“请关爱一下老年人,我精力没你那么旺盛。”“你别这样,哈哈!”严信被逗笑,顿了一下才认真道:“你知道么,你精力差易疲惫,就是因为缺乏运动、身体机能退化造成的。”“我不管,反正我不爬山。”吴忧打开笔记本继续看资料,摆明不想再跟他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严信蹙眉起身,掐着腰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圈,最后停在她面前,严肃地说:“那好,你待会儿跟我去跑步,明天一天咱们就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吴忧愣了,觉得荒唐至极,她啪地一声阖上笔记本,抬眸冷笑:“是谁给你的勇气跟我谈条件,梁静茹吗?”严信一秒变呆:“梁静茹是谁?”“……”吴忧气场全无。没法沟通!她顿觉拳头打在棉花上,英雄气短。严信仍在坚持,讲了一堆运动加快新陈代谢有助身心健康的大道理,跟演讲似的,声情并茂、口若悬河。讲到最后,连吴忧自己都感觉她今晚如果不去跑步,明天一早就会暴毙在自己2x2的大床上。不愧是法学院的高材生,她忍不住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吴忧妥协了。最终,两人一狗出去夜跑了三公里,回来的时候,吴忧几乎是被严信拎着爬完六楼的。时下流行用“累得跟狗一样”来形容累到极限,吴忧瞅了眼同样跑了六里路,回来仍活蹦乱跳的十一,心里默默叹了一句,简直连狗都不如。上了床之后,吴忧几乎秒睡,脑袋一沾枕头,困意席卷而来,被子一拉,睡着了。严信洗了澡出来,穿着宽松的白t恤和灰色运动裤,头发还在滴水。抬眼看见已经熟睡的吴忧,他看了眼手里的吹风机,想了一下,转身回洗手间放回了壁柜里。他站在床边歪着脑袋擦头发,视线凝在吴忧的脸上,眼神平静而温柔。忽然想起昨晚那一吻,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蹲下来看着吴忧,运动之后的血气还未完全散去,她平日里苍白的脸色,此刻看起来红润了些。或许因为太累,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重而匀长。这是个好现象,说明她睡得很沉,没有做梦,睡眠质量不错。严信无声地笑了笑,替她撩开一缕垂下来的碎发。“晚安,姐姐。”他说完没动,眼眸垂敛着,片刻后,俯身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关灯,往沙发上一躺,某人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第二天清晨,严信的生物钟准时响起。安静地穿衣洗漱,看看吴忧,仍在酣睡,一点醒来的征兆都没有。严信轻手轻脚地替她掖了掖被子,带着十一出门了。他本来打算叫吴忧一起晨跑的,他的计划是趁这几日朝夕相处,改变她一些生活习惯,尤其是加强锻炼这方面,但看她跑个步要死要活、有今天没明天的,一下子就心软了。算了,不要强求了,他还是希望她活得自在随性些。十一急切地催促着,围着他打转,严信一边撩起刘海戴上棒球帽,一边自言自语了一句:“我真是太宠她了……”男孩牵着狗,跑进了晨曦中。今天晨跑,严信选了往学校的路线,一路跑到b大南门,岗亭里空无一人,他带着十一大摇大摆地进了校园。时间尚早,天色微青,校园里人烟稀疏。严信来到未湖边,湖面平静无波,漂着未化尽的浮冰。向前远眺,湖边东南角的小山丘上,仿燃灯古塔造型的高塔安静屹立,沉淀着岁月,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十一,你别玩水,会感冒的。”严信提醒着。狗子见了水兴奋至极,哪听得进少年软绵绵的告诫,哧溜一下半边身子滑进水里,被浸寒的湖水一激,兴奋地跳来跳去。严信一脸无语。“严信?”这大过年又大清早的还能撞见熟人,严信很是诧异,一扭头看到林妮又惊又喜地走过来。严信问:“你没回家过年?”林妮笑着摇头:“我家就住学校附近。”“这样啊,那你来晨跑?”“不是,晨读。”林妮扬了扬手中的p3,问:“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早就从邹云云口中得知严信家人都在法国的事。“前天。”“那不是除夕就回来了?”“啊,对,有事。”“哦。”一阵简短的寒暄,然后就没话说了。十一在不远处踩水,看到自己的小舅舅跟一个陌生美女站在一起,兴奋地冲了过来。林妮眼睛一亮:“哎呀,这是你姐姐的狗吧,叫什么名字啊?”“唔,是啊,它叫十一。”严信随口答,一垂眸看到林妮蹲了下来,紧张道:“诶,别——”“啊!!!”悲剧在严信出声的同时发生了,十一放肆地开启马达甩动身体,蹲在旁边的林妮瞬间变成了落汤鸡。严信无奈扶额,跑过去将十一牵到一边,扭头问:“你没事吧?”林妮站起来,上半身湿了一大片,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将湿发捋到耳后,轻声说:“……没事。”“对不起啊。”自家孩子犯错,当家长的诚恳致歉,严信递了包纸巾过去。林妮一边擦拭脸上的水一边摇头:“没事没事,天太暗了,我没注意它身上有水。”“走吧,我送你回去。”“啊?”严信:“你不会还要晨读吧,头发都湿了,小心着凉。”少年的笑如春风一般,林妮瞬间失了神。严信牵着十一走了几步,回头轻声喊:“快走啊。”“……哦,来了。”林妮家就在b大附近一个住宅小区里,这里住了不少b大的教职员工。林妮的父母一个是历史系的副教授,一个是金融学专业的讲师,书香门第。严信送到小区大门口就没进去了,林妮转身走了一段,回头望去,严信还没走,蹲在路边跟十一说话,表情挺严肃,估计在就刚才的事批评闯祸的狗子。林妮看了一会儿,抬脚向他走。“严信!”严信奇怪:“怎么又出来了?”“我有话跟你说。”“嗯,你说。”林妮站在严信身边,双手揣在衣兜里,拳头攥得很紧,手心开始冒汗。“严信……”她说:“我喜欢你。”严信顿住,缓缓起身。两人站得比较近,林妮比吴忧高一些,但仍比严信矮了半个头,现在这样的距离,他只能低头俯视她。严信没说话,俊秀的眉微微蹙了一下。“我喜欢你。”林妮又重复了一遍,抬头与他对视。严信又皱了下眉,随即别开眼。“抱歉。”他的声音很轻:“我有喜欢的人了。”严信的回答在林妮意料之中,即便如此,她的心仍是狠狠拧了一下。她扯了下嘴角,笑容略显惨淡:“是她吗?”严信毫不避讳地点头:“是。”“她”是谁,两人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