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桔晃晃悠悠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
她的大学好友兼现任同居室友朱然听到客厅的动静,顶着一张贴着面膜的脸从卧室钻出来,看到的便是方桔盘腿坐在沙发前,守财奴似的盘点自己那点家当。
朱然含含糊糊问:“方老板,今晚生意怎么样?”
方桔边清点包里的小饰品,边扒拉着钱包里的那几张可怜的票子:“别提了,这两天学校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我这生意也进入淡季了。”说完她忽然眼睛一亮,笑嘻嘻道,“不过猪哥,我那几张碟,全部卖完了,今晚买碟的还不是大学宅男,是个开豪车的男的,好像还是个帅哥。”
“不是吧?”朱然啧啧道,“开豪车的帅哥还用得着去路边买盗版黄碟?什么心理?”
方桔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这年头奇怪的人多着啦,我估计那人心理就不正常。你说他开一豪车来路边摊买盗版碟也就算了,还非要跟我砍几块钱的价,最可气还故意在城管面前暴露我的身份,生怕我不给他找钱。”方桔说着有点义愤填膺道,“你说是不是有心理问题?”
朱然同仇敌忾:“我靠!这什么世道,这种人都有?想都不用想,为什么一个开豪车的帅哥会买盗版黄碟,肯定是舍不得钱找小姐啊!”
“嗯。”方桔对她的高见表示认同,可脑子里浮现那逆着光线面目不甚清楚的男人时,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心虚。
朱然看她手里拿着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一时怔怔然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桔子,你家到底现在还欠多少钱?你都这么三年了,怎么还没还完?”
方桔嘿嘿笑道:“还有三十万吧。我算了算,照我现在的收入,最多三年就可以还完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朱然有点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她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自己这最好的朋友,心还真不是一般大,遇到什么事都乐呵呵,就好比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十个有八个估计都是哭天抢地,但换做是方桔,她肯定说“哎呀,没事呢,还有一天时间。”
说起方桔家的那几十万债务,也是挺荒唐的。
方桔家就在江城郊区小镇,以前也算是小康之家,因着老家小镇是旅游开发区,爹娘开了间卖纪念品的小店,家里还有一个祖传桔子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方父是个玉石迷,家里小店也卖一些廉价的玉镯子之类。后来不知怎的,迷上了赌石,尝到了一点甜头后,一发不可收拾。后来听人忽悠,拿了家里全部存款又向亲戚借了几十万,跑去云南赌石,在“高人”的指点下,拖了一块两百万的石头回来,本指望靠着这块石头发家致富,哪知回来一刀下去……
都说赌石“一刀穷一刀富”,方家这一刀真是穷得彻底,一块两百万买来的翡翠原石,切下去见绿是见绿了,不过种水太差,就值二十万。
方父肠子悔青也无济于事,闻讯而来的亲戚,看到借出的钱打了水漂,个个催着方家还钱,方桔爹妈傻了眼。
这时方桔才大学刚毕业,薪水不过三四千,但她跑回家看到这情形,想都没多想,在一众势利眼亲戚面前,一拍胸脯:“你们的账我来还。”
方父虽然还是个石头迷,但不敢再玩赌石,老老实实和方桔妈守着自家小店过日子去了,眼馋了就看看鉴宝节目,总之一大堆债务全压在方桔脑袋顶上。
几十万说多不多,但对一个月薪几千的女孩来说,可真是天文数字。
方桔白天上班,晚上摆摊,劳劳碌碌,浑浑噩噩,嘻嘻哈哈,每个月底按时给她家那几个黄世仁亲戚打款还钱。
三年就这么过去了,有时候,方桔还乐呵呵感叹:“要是不用还债,这几年我也能算个小富婆了。”但转念又想,要是不用还债,估计她也不会这么努力赚钱,就她自己那得过且过的尿性,说不定到现在也还是一穷二白的月光族。
好就好在,就跟朱然说的,方桔心大,一点没怨天尤人,反倒每天赚钱存钱到月底还钱,这循环往复的日子,过得还挺自在。
朱然看她露着小虎牙笑嘻嘻的模样,开玩笑道:“你说你小模样长得也挺俊的,换别人早傍个大款,谁愿意自己一个人扛着!”
方桔哈哈大笑,拍拍胸口:“咱可是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两袖清风,坦坦荡荡,绝不搞歪门邪道。”
朱然噗嗤笑出来:“就你?帮人卖了几十张盗版碟,还不算搞歪门邪道?”
方桔义正言辞:“我那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为宅男们谋福利,减少社会犯罪。再说了,哪个男的愿意找个身负巨债的女朋友,不是壕就是缺心眼。”
朱然也笑:“确实,估摸着比楚枫还要缺心眼儿。”
两人口中的楚枫是她俩的好哥们,这位缺心眼本是朱然高中一路来的死党兼马仔,后来到了大学,方桔认识了朱然,也就顺便认识了楚枫,三人就跟铁三角一样,又铁又纯洁。
不过这两年,楚枫又多了另外一个身份——方桔的上司。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楚枫一双q欠费的家伙,小学中学都留了几次级,大学考试全靠小抄,可大学毕业跑去英国混了一年,英语都没说利索,却买了张硕士文凭,回来摇身一变成了方桔的上司。
命运啊命运!你为什么这么爱作弄人?
隔日,方桔到公司上班,一靠近办公室门口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火锅味。
一大早吃火锅,要不要这么重口味?!
她刚刚进门,办公室中央围坐一团的四个人,齐齐跟她招手:“桔子,你今儿怎么来这么迟,我们都开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