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支了支身子,轻哼一声:”知道她葬在哪儿吗?想去看看。。。”
余缨虽然在巴黎去世,但按照她的遗嘱没有葬在巴黎。
骨灰由连翘带回国,现在就安放在那套小公寓里面。
公寓钥匙陆予江还留着,弋正清将他送至门口。冬池华血。
”我就不进去了,在楼下等你,好了的话你打电话给我,我再上楼来扶你下去。”
陆予江点头,弋正清艰难笑了笑,遂转身往电梯走。
那扇门楣紧闭。
五年前隔着上万公里,如今一墙之内。
陆予江喘了喘气,开门进去。
屋里悄无声息,因为是非周末时间,连翘应该正在公司。
陆予江缓慢挪步走进去,发现屋里有些乱,茶几上散着零食和糖果,地上有许多线头和碎布条,看着像是许久没有好好收拾。
这点连翘也像余缨,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其实生活自理方面简直就是个白痴,不会做饭,不会收拾屋子,所有”贤妻良母”该会的她都不会,更何况从小咬着”金汤匙”长大,小时候家里佣人成群,哪需要她这个小公主自己动手做这些琐事,所以如今她一个人住,屋里自然被弄得一团乱。
陆予江看到这样的场景,反而笑了笑。
顺着玄关往里面走,厨房,客厅,所有摆设和家具都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过。
当初购置这套公寓的时候还没有思慕,瞑色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工作室,余缨很多设计都是在这里完成,连翘也是在这里出生。。。
陆予江想到那些过往时光,脸上泛着笑,内心却一片空然。
只是并没有看到余缨的骨灰盒。
他记得还有一间工作室,就在主卧旁边,是一个小隔间,装着桃色木门。
门很旧了,是余缨从二手家具市场淘回来的,她就喜欢这些上了年代的东西。
陆予江走过去,轻轻一推,”吱呀”的响声,手指上染着桃木受潮之后的酸腐气息。
门内是另一块天地,阳光,印花窗帘,长桌,椅子,缝纫机,大卷成匹的布和线,虽然东西多,但却收拾得很有条理。
而余缨的骨灰盒就放在靠墙的架子上面,架子上摆得满满当当,除了那个白色瓷盅之外,还有一个镜框和花瓶,瓶子里插了两支新鲜的茶花,两旁排满了奖杯和证书,都是余缨生前所得。
只是陆予江看不清相框里的人,可能是阳光斜照的角度,光束刚好全部照在相框的镜面上,反光导致镜面上白蒙蒙一片,依稀只看得清一点点轮廓。
可是一点轮廓就足够了,陆予江记忆中的那张脸已经根深蒂固,这五年来在梦里见了无数遍。
”余缨,我来看你了。”他扶住门,虚乏的步子颤了颤,扶住墙根走过去。
一步步靠近,几米距离,每走一步,镜框里的脸便清晰一点,陆予江的心跳也跟着慢一分。
那个靠近的过程像是慢镜头,没有挣扎,没有心痛,趋于死亡般平静,好像他就在等着这一刻,等着病入膏肓,他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来见她。
走到架子前面,陆予江已经满头虚汗,靠了靠,蓄积一点力气将余缨的照片和骨灰抱在手里,再撑着架子一点点歪身坐到地上。
就这么一个动作,也像是花了半身力气,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大喘一口气,后背顶住架子,抬手看了眼照片。
照片上果然是余缨呢,穿着那件手工旗袍,半长的头发盘成一个髻,脸色很黄,身形消瘦,一脸的目光戚戚,含恨带怨。
这是她临终之前在寓所里拍的,特意换了那件旗袍,化了极厚的妆,却依然遮不住那一脸病态。
只是陆予江不在意,老皱的手指在镜框上摩挲,嘘声低喃:”你还是老样子,还这么漂亮,我却已经老得不成样子,愁,念,怨,这些年过得形同走尸。。。。。。”
他说一半,停下来缓缓气,照片上的人还是那副表情。
陆予江苦笑一声:”我实在还是不如你硬气。。。。。。当年你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一走了之,一句解释或者挽回都没有,叫我想原谅你都找不到借口。。。。。。这些年你怨我没去巴黎看过你,连翘也怨,怨我对你们母女不管不顾。。。。。。可是你们可曾想过我,我的感受,被你骗了那么多年,无人可说,还得瞒着藏着。。。。。。”
像是触及了心中巨大的悲恸,陆予江一时哽咽,手里的骨灰盒有些抱不住,他便将她放到地上,用力吸了几口气,这才缓过劲。
缓过劲来的陆予江已经双目通红,青筋突起的双手紧紧捏住相框的边缘。
里面的那个女人已经不会说话,再大的恩怨也已经无法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