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接过银子,笑容满面,拍着胸脯保证:“小郎君放心,小店向来以信誉为本,这水晶球定会雕琢得尽善尽美,不负您的期待。
魏玩此时就攥着自己的兔子木雕,眼眶红红的,哽咽道:
“周郎君,谢谢你……今日周郎君已经给玉汝花了好多银子了。”
倒也不是因为魏玩从来就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只是因为现在的家里人,对她灌输的都是伦理纲常——总说女子应节俭持家,强调女子应谨守本分,不可随意收受贵重之物,钱财之事更是要精打细算。
更不能让情郎为自己破费,感情之事要克制隐忍。之前几次和韩执交谈,哪怕是有苏轸和家仆在场,都被自家母亲数落得抬不起头。母亲认定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稍有逾越便是败坏家风。
那些斥责的话语像尖锐的针,让她从小就是在压抑与自我怀疑中长大。她只能在母亲划定的狭小圈子里活动,每次有自己的想法和渴望,都被母亲三言两语打压下去。
她羡慕别家女孩能自由自在地玩耍、谈笑,可自己连在家写词,都要被母亲反复盘问。
久而久之,她习惯了将真实的情感深埋心底,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半步,引来母亲的不满。习惯了在人前沉默寡言,不敢轻易展露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动母亲的底线。
每次展示最真实的自己,都是在苏轸身边念书的时候。
苏轸的温和与包容,那好似男子的慷慨与义气,就像春日里的暖阳。在苏轸的书房里,她能尽情地探讨诗词的精妙,分享少女独有的心事。
那些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和看到的少女无异,但是终究同为娘子。可周熙的举动,让她心中那些被压抑的东西,瞬间破土而出。
如果说上一回,韩执和苏轸给她买的琉璃球已经是她收过的最贵的礼物。那么,今天周熙送的兔子木雕、钧窑花瓶和水晶球,就是她心里最璀璨的珍宝。
周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看到她那拧成“川”字的小眉毛,就以为她是心疼自己花了太多银子,连忙道:
“魏娘子别担心,我这。。。。。。我这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这就是送你的礼物,不算什么的。”
魏玩看着周熙那紧张又认真的模样,心中一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她张了张嘴,试图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却又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住了话语。
苏轸此时就伸出手,摸了摸苏轸的脑袋,道:“玉汝,别这么为难自己。周熙送你这些,也是他的一片心意,你且安心收下。”
魏玩这才点点头,吸了吸鼻子,道:“玉汝知道啦,现在玉汝该带先生和韩官人去买花了。”
韩执笑道:“那今日,就是辛苦魏娘子了。”
。。。。。。
次日,韩执又是正常地回到大理寺,干着大理寺少卿和大理寺卿的两份工。
本以为是一天正常的流程——审阅积压公文、与下属商讨案件细节、查看衙役查访线索,然而还没等韩执将堆积如山的案卷梳理完,章询就捧着两本厚厚的卷宗跑了进来。
只见他神色匆匆,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双手将卷宗递到韩执面前。韩执见他这个样子,便是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么急啊。”
章询缓了两口气,说道:“陛下亲自批下的新案子!韩少卿请过目。”
“新案子?”韩执一挑眉,便是知道这回,给的估计不是什么小事儿了,便是伸出手接过卷宗,顺便问道:
“什么情况,你大概说说。”
一边问,他一边打开了卷宗。但是章询说的话,倒是让他瞬间愣住了——
“太常寺的魏少卿,”章询回到自己的桌子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才继续说道:“他曾经监管的宗庙祭祀礼器筹备一事出了大差错。官家前段时日接到弹劾,说魏少卿用赝品来充当摆放祭品的礼器。”
“龙颜大怒,当即亲自查看,事实果真如此。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魏少卿,加之魏少卿还主管此事。如今官家责令咱们大理寺,在十日内查明真相,查出此事。”
韩执直接把卷宗拍在了桌子上,猛地起身:“你说什么?哪个魏少卿?太常寺的哪个魏少卿?”
章询被韩执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茶杯差点脱手,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就……就是太常寺的魏熙平魏少卿啊,韩少卿,您这是……”
韩执满脸震惊,他太清楚魏熙平是谁了,那可是魏玩的父亲、自己家的故交。
他重新坐回了位置上,然后开始思索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忽然问道:“谁弹劾的魏少卿,你知道吗?”
章询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复韩少卿,弹劾魏少卿的是礼部侍郎林正源。听闻林正源与魏少卿在朝堂上向来政见不合。”
“此次弹劾,倒是在意料之中。不过,他弹劾的内容可都是有实打实的证据,礼器的赝品是确凿无疑的。”
韩执眉头紧锁,嗅到了意思怪异的地方——政见不合虽是常事,但在如此重大的宗庙祭祀礼器一事上大做文章,且证据确凿,其中必有蹊跷。
他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又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觉得魏少卿摸过礼器吗?”
章询被这个问题问得一头雾水,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脸上满是疑惑:“这。。。。。。这卷宗里没提,但是作为太常寺少卿,摸礼器理所应当,但是这与案子有什么关联?”
韩执睁开眼睛,目光深邃,缓缓说道:“魏少卿作为太常寺少卿,对宗庙祭祀之事更是敬畏有加,若礼器是赝品,他在筹备期间频繁接触礼器,怎会毫无察觉?”
“而且清明祭天已经过去足足半个多月了,按理来说,礼器应该已经封存好了,无人问津无人在意。但是为什么,现在才有人说这些东西是赝品呢?”
“太巧了,巧得就像是有人精心策划好的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