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弦略略歪头,她用眼神征询一番,得到不勉强也不为难的答案后,她重新转向李阿姨,比了个“V”形手势。
“要两份一样的!李阿姨,不加辣椒。”
“阿姨记着你不吃辣呢。”李阿姨笑着瞧了瞧初弦,又挪开目光,好奇地打量贺清越,她隐约记得这位是小初的领导来着?
“我是小初朋友。”贺清越说。
从领导变成朋友啦?
李阿姨似懂非懂地点头,朋友,敢情挺好,看着是个实诚的好大儿,人也俊俏,和小初般配。
她回到后厨,兴高采烈地用手肘撞了下忙着撒葱花摆盘的老李,乐呵呵道:“小初那桌,你给人多加点肉,小初帮了咱多少,别抠抠搜搜!”
李叔大喊冤枉。对初弦,那是恨不得满勺肉给填妥当了。
露天餐桌,七八张坐满人的便宜红木桌和圆角凳,初弦从包里倒出mini装的手纸,仔仔细细地擦去经年累月存攒的油脂。
这种事情不好让小姑娘操劳,等她擦干净那边,贺清越在对方亮闪闪的目光里坦然和她换了个位,在她懵然定住的眼底将人摁在凳子上,亲力亲为地擦干净另一张凳子和桌面,然后到柜台取了两个消毒干净的茶杯,抬手倒茶的动作优雅矜贵,仿佛喝的不是三十元一斤的铁观音,而是拍卖行里叫出天价的金骏眉。
初弦扭着手指,心思乎乎地飘到半空。
她照顾女孩子的举动,实在是太自然了。
下一秒想到他身份——
虽然是权鼎世家的出身,却没令人诟病的陋习。这并非是她有多特殊,而是他深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想通关窍,初弦双手搭在膝上,微微松了口气。
李阿姨很快把两份鲜香四溢的蒸粉端上来,初弦掰开一次性筷子,用热茶水烫一遍洗一遍,沥干水珠后反拿着递给贺清越。
他微微扬眉,心想倒被她抢了先。
贺清越这么高个儿的人,坐在这小小方桌,局促得不行,过长双腿无处安放,漆皮光亮的鞋尖无奈地顶着桌角。
他忽视投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咬一口蒸粉,味道和记忆里别无二致,他动了两筷,换拿透明勺,沿着饱满圆滚的豆花边角挖一块,豆花簌簌弹动,浮沫挤进缺口。
很寻常的红糖豆花,说不上多特殊的口感,尽管事先嘱咐少放糖水,回味仍是甜腻惊人,像一团蓄满了糖浆的云团堵在咽喉。
贺清越面不改色地端起茶杯,简单漱口。
他放下茶杯,修长指端碰着温热杯身,半晌,眉宇微皱,问她:“你一直这么吃吗?”
初弦不明所以,软软地“啊”了声,半天才一点头,唇边挂一星蒸粉褐色的稠汁:“从我搬来这儿就这么吃了。”
难怪。
贺清越心想,吃这么甜的豆花长大,难怪人也差不多。
他撕开纸巾的透明封口,并指捏一张出来,在初弦惶惑震惊的目光里,旁若无人地替她擦去唇边汁水,收手,纸巾对折两下,以一道精准的抛物线丢进垃圾桶。
她遽然怔愣,半晌回不过神,好在贺清越没过多打趣,自然地岔开别的话题。
甜豆花剩了大半,蒸粉倒是吃光了,初弦付钱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千回百转地喟叹:“哎,浪费。”
那语气,活活把贺清越听笑了,掌根轻轻拍了下她长发蓬松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