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闻言将橱门打开一扇,笑道:“这两口大橱是从隔壁王家园里搬来,以前是柴外婆的嫁妆,肯定是民国旧物。橱门里面我糊了一层银红的细纱,免得有灰尘跑进橱里面。里面放的都是军阀时期的瓷器,一色龙泉青瓷,我很喜欢。”老骆听了笑道:“我刚刚喝茶时候就想翻了小碟看底下印鉴,只是不好意思一进门就翻箱倒柜地忙呼,怕你们误会误招匪类。”说话时候,老骆手指剔了一下银红纱边沿的几处小黑点,一笑道:“糊细纱用的是面粉做的浆糊吧?这一点你就有点食古不化了,你们江南潮湿,这种浆糊容易发霉。”荷沅没想到老骆连这么小的细节都找出来了,不由讪笑,“我糊银红纱的时候,想到小时候看人家大人做鞋面,就是用面粉做的浆糊粘一块块碎布做芯子,放门板上晒干,我想我也可以试试,多好玩啊。可面粉浆糊不容易做,毁了不少面粉呢,真是捣浆糊。”老骆忍俊不禁,笑道:“小家伙,你还真是喜欢古旧,因为喜欢而收藏,拿出来的东西也沾了点雅气。难怪你培育出来的院子这么漂亮。否则,如果只是为收藏而收藏,我怀疑你会墙上挂满什么牛头宝剑车轱辘之类哗众取宠的东西。你的墙上很干净,我很喜欢柱子上挂的类似这些个插鸡毛掸子的木桶,看上面的小鬼脸花纹,应该是花梨吧?黄花梨笔筒被你拿来插鸡毛掸子?你真想得出来,有些人看见了会吐血。”荷沅听了不由做个鬼脸,祖海去年就曾反对,说笔筒多贵的东西,怎么能拿来插鸡毛掸子。结果荷沅一不做二不休,将紫檀木的筷子拿出来交给祖海妈去用。“收藏的东西如果寻常用了不会损坏,我想还是应该拿出来用,否则放在高深的大橱里面看不到摸不到,多没劲。我相信东西都是有灵气的,有人用着它才光鲜。”“文人骚客案头至宝的黄花梨笔筒被你拿来插鸡毛掸子,你以为你的笔筒如果有灵气的话,会怎么想?”老骆有点故意为难。“笔筒若真有灵气,它应该记得旧主吟过的一句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荷沅不甘示弱。老骆一笑:“鸡毛未知身何幸,飞上枝头变凤凰。偶尔玩玩可以,最终还是做笔筒去的好。鸡毛掸子用一只楠竹筒已经差不多。”荷沅笑嘻嘻地应了,延请老骆上二楼。一路看过来,老骆给了荷沅很多建议和指点。比如说那架紫檀木灯架上面用纸灯罩太轻忽,他建议荷沅到薄胎瓷的故乡景德镇找某某厂,可以定做灯罩。对于灯架宫灯佛龛等物,老骆可以从花纹雕工色泽上面大致得出年代,但他总是谦虚,说他对江南的收藏不了解,不敢乱下定论。老骆最是倾心于那架六扇黄花梨屏风,竟然坐在黄花梨扶手椅上对着屏风坐了近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荷沅搬来细点和甜蜜蜜的佛手浸酒,一一指点给老骆看她发现的妙处,说到精彩投缘处,老骆便满饮一杯酒。老骆的秘书与祖海都暗自惊讶,虽然是只比拇指大一点的小小的玛瑙杯,可也架不住这么喝酒啊。幸好,到十五杯的时候,小玛瑙壶见底了,祖海暗中踢荷沅一脚,不让她再拿酒。老骆的秘书也摇手。一行又改为喝茶,这回是祖海泡的解酒的柠檬茶,乃是从荷沅处得的真传。祖海与老骆的秘书左脚换右脚地很筋疲力尽地听着一老一少两个痴子议论一架黑沉沉的屏风,终于见他们指点到了节最新评论(0)正在加载……四十六过了五一,宋妍夫妇被工厂派遣长驻上海,住在他们总公司在上海的宿舍。没想到他们公司宿舍的管理死板得很,竟然晚上十点钟一定关大门,说这样可以避免外派人员被花花绿绿的夜上海腐蚀。所以大家庆祝欢聚在上海,吃完饭荷沅得飞车送他们回去宿舍,偏荷沅拐错了路,几乎是大汗淋漓地在最后一秒才把两人送到大门口。宋妍进门后在大铁门里面狂笑,荷沅在外面狂笑,都觉得大学时候女生宿舍也不过如此。宋妍凭借单位的实力,很快在上海站稳脚跟,她的长袖善舞在上海这个舞台得以酣畅淋漓地表现,才来一个月,她已经到荷沅这儿借了两次晚装。两人身材差不多,宋妍芭蕾舞出身的体态,穿上荷沅的晚装显然更胜荷沅。只是荷沅都不知道宋妍参加晚会后怎么回宿舍,总不能入场一会儿就走吧?但她问了,宋妍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她也便不再多问。宋妍的丈夫陶可笙的工作比较实在,经常全国各地地飞,无法照顾到宋妍这朵美丽的鲜花,宋妍偶尔颇有怨言,埋怨头痛眼热时候总是找不到人。荷沅总是安慰宋妍,不急,等她在上海多住一年,大事小事一准招手便来一群朋友。比如说她梁荷沅,有什么事,只要一个电话便可将楼上的林西韵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