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有些诧异,毕竟凌迎外表上看起来冷漠薄情,现在又如此热情体贴。他摇了摇头,道:“多谢你的关心,我已经决定接下来去哪了。”
凌迎不再劝,转而道:“天黑行路不易,留在这里住一夜吧。”
去秘境之事,越早越好,但是程朝人生地不熟,夜晚又是鬼修喜欢出来乱窜的时候。他思索片刻,点头同意,再次向凌迎道谢,跟着她去了隔壁房间。
如怀眼睁睁看着凌迎抢了自己的活,帮着程朝铺开被褥,他连忙小跑着跟上,点燃了窗口上摆着的香丸。
这个房间虽然从未住过他人,但一尘不染,略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了。等发现没有可以打理的地方,凌迎与如怀才从房间里离开。
离开前,凌迎站在门口,轻声说了句晚安,衣角的仙鹤栩栩如生,漆黑的墨水点出的眼珠子,似乎也跟着在盯着程朝。
夜晚凉风习习,只沉积在窗边的香气随风吹拂到房间里每一个角落。
这香丸不知是怎么制出来的,程朝抽动鼻尖,从空气里弥漫开来的香气里闻出了竹香,薄荷香,桃花香,还有许多种不知名的香味。
伴随这香气躺上床,程朝难得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只是没睡太久,他就被莫名其妙摇醒,摇摇晃晃地跃上一块青石。程朝盘腿坐下,他眼前的世界颠倒,昏花重影,就像喝醉酒的人所看到的世界。
直到看见眼前飞过几只翅膀扑棱的仙鹤,程朝才迟迟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并不是真正醒了。
他同时意识到,为何自己一直觉得孟道长和凌迎衣角上的仙鹤眼熟了。
因为第一个任务世界里,程时也有一件纹着一模一样仙鹤的黑衣。
第61章朱砂(四)
程朝摇摇晃晃,手一动,仙鹤就落入他手里。
他实在醉得厉害,所见都变得虚幻,捏着仙鹤的翅膀拔它羽毛,恍惚之间才发现其实只有一只仙鹤,而不是先前看的三只。
回忆里程朝是醉的,独立于梦境外的自己却无比清醒,茫然地看着过去的自己耍酒疯。
仙鹤修长的脖子被捏在程朝手里,凄惨地大叫,长腿乱蹬。
程朝狂笑,像极了一个又坏又蠢的大魔头,拔了三四根羽毛才放过了它,仙鹤连忙扑腾着翅膀逃走,样子狼狈极了。
仙鹤飞着飞着,撞到另一个人身上,他踩着地上的青草,缓缓走来,脚步声本该很微弱,落入程朝耳朵里却放大无数倍,清晰无比。
醉酒的程朝眯着眼睛,坐在青石上居高临下地看他,用力晃了晃头,眼底的水光也在跟着晃,凝成了薄薄的泪,湿润了眼角。他微微勾唇,绯红着脸,“两个小瞎子。”
站在青石下的人背着一把碧绿的伞,身着素净的白衣,衣摆处绣着金色的纹路,用了黑纱覆眼。听到程朝的话,他藏在黑纱下的眉毛微微蹙起,问道“你又喝酒”
程朝举起两根手指“不多,我一共只喝了三坛。”
他说完才发觉不对劲,笑嘻嘻地晃着两根手指,站了起来。只是他醉得狠了,站都站不稳,在棱角分明的青石上趔趄了一下。
现在是早春,春寒料峭,湖里的浮冰还未融化,程朝掀起衣角的冷风吹得一缩,阮楚白怕程朝摔倒,皱眉道“石头上站不稳,你下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
程朝摇头,自顾自地念道“我姐姐上次教了我一首诗,我念给你听。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嘶,下一句是什么”
阮楚白紧紧盯着他鞋底的青石“下一句是断雁叫西风。”
程朝笑了“是的。下下一句是他年我若为青帝。”
阮楚白纠正,“你说错了,下下一句是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
他忽然停顿住,因为程朝突然从青石上坠落下来。
还好阮楚白早有准备,程朝正好落到阮楚白怀里。
在肌肤相触时,阮楚白一瞬间心跳加速,抱着程朝的手臂僵硬不敢动弹,只有指尖敢微微用力,扣紧程朝的后背。
程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捏着他的衣角缓缓道“我记错了又何妨,我说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
他本以为阮楚白会反驳,等了许久,只听到阮楚白轻轻应了声“你说得对。下一句就是,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你身上好暖和啊,”程朝清醒时就爱撒娇,此时醉了,说话更是毫不害臊,吐着酒气撒娇,“再抱紧我一点。”
他能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阮楚白放在他背上的手,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放松。
良久后,阮楚白才压抑着声音低低地说“够了吗松开。”
程朝喜欢与他对着干,闻言又抱紧了一些,醉醺醺地道“我刚才并不是忘了那首诗的下一句,只是觉得太悲伤了,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