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难怪隆昌镖局的俩人惊讶了,要知道往车上跳这事,可真不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能做出来的,更何况绮罗看着可是比一般的闺秀还内秀,这跳车的举动看着就更危险了,遂车里的左德昌和车外的方柱子分别喊道:“可别……”,“这车沿可高了,你跳不上来,别崴了脚。”
这前一句是两人一起喊的,后一句是方柱子自己一个人说的,不过就算是车里的人停口停的及时,绮罗还是听到了车里发出的声音,不觉一愣,心头一缩,有些傻眼了。
要知道绮罗虽说信隆昌镖局的人,可也没麻木到全心的信任,她今儿也是没法子了才走的这遭儿,毕竟金大哥将她就这么带了出来,金家没法去,她不随着方小哥走是不行的,所以即使知道自己这么晚了还同一个看似熟悉的人走有多冒险,可还是带着微微的忐忑走了出来。
这会子听的车里还有声音,绮罗是真有些后怕了,刚才走时的那点子孤勇是荡然无存了,后背不觉就绷了起来,就这么拿眼死死地看着方小哥,人也处于一种随时能后撤的状态,且手已经在最快的速度拿起了刚才被她给抛到车板上的包袱,这个丢了差不多她也算是将自己个给丢了,所以不管情况多糟糕,她也不会将包袱给丢了。
瞧着她的举动,隆昌镖局两眼力超人的不觉扯了扯了嘴角,这算是防备上了,不过这时候才防备是不是太迟了点?
怕吓着了绮罗,车里的左德昌左局主有些不忍心了,忙掀开了帘子,刻意地露出温和的样子,对绮罗道:“白姑娘,别怕,是我。”
瞧着自家局主主动挑起了帘子,露了脸,正不知说什么的方柱子不觉悄悄地松了口气,刚才白姑娘瞧着他的目光可是渗人的很,照他看,若是局主不及时解围,她大概要用眼光杀人了。
方柱子松了口气,瞧着左局主露脸的绮罗也松了口气,不过放心的同时她也有些微微的尴尬,毕竟她刚才那下意识的举动不仅有些可笑还有些伤人。
虽说只要是人,在刚才那情形下都不会无动于衷,毕竟只要做了防备那就有机会,且绮罗相信隔着一条街的珍珠和金大哥定然还没走,只要她们这里有了骚动,珍珠和金大哥不会放着她不管的,可对隆昌镖局的人来说,那也是有点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意思。
在一个,令冷静下来的绮罗有些懊恼的是,刚才即使有什么事,珍珠和金大哥管了可能也没什么用,且还有可能受到牵连,自己就为了对方的那一点点忌惮,和有可能的那么一点回旋余地,就露出了爪子和獠牙。
不过,尴尬也好懊恼也好,绮罗绝对没有后悔,她自认从来就不是什么心善到傻瓜的人,只要这事不会让珍珠和金大哥受到直接的伤害,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那么做,不然她出了事,珍珠和金大哥就更是要着急了。
不过,虽然绮罗在一恍然的尴尬过后平静了下来,可她千想万想也没弄明白,这车里头坐着的会是隆昌镖局的头头,左局主左大哥,虽然她私底下也期盼过有再见到左局主的时候,想着问问他究竟何时安排她归家?可也没想到,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他居然出现了,还是以解救者的身份出现的,这人,绮罗不的不承认,是她的救星。
绮罗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自然也没发现她刚才那防备的架势,在隆昌镖局的两人眼里其实什么杀伤力也没有,看着倒是可怜的很,活似受到惊吓的小兽,自然方柱子也好左德昌也好,都没啥子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而是极为头疼地想着赶紧地将绮罗带走。
绮罗就这么晕晕乎乎地在赶车小哥的帮助下上了马车,待坐定了,她才记起害羞来,原来人家马车上备着踩凳呢,刚才自己急着往上跳的举动实在是太过丢人了,想到自己刚才那急赤白脸的样子,绮罗恨不能哀嚎一声,这叫什么事呀!
大概她的表情太过外露了,惹得一旁的左德昌那么严谨的一个人也不由得‘呵呵’乐了两声。听的有人笑,绮罗这才回过神来,见左大哥正坐在自己的对面,不觉红了脸。
不过,尴尬归尴尬,被对方这么一笑,车里有些沉闷的气氛倒是松缓了下来,此时绮罗也顾不得怨念了,人家可是救命恩人,不主动点打招呼可不行,遂绮罗忙整了整表情,客气地谢道:“这次真是麻烦您了,还劳您亲自来,也不知是不是耽误您的事?”对一个不算是太熟悉的熟人,绮罗还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完客气话,绮罗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转开心思打量起这个车子来,还别说,这个车外表看着不起眼,里头倒是不赖,挺宽敞的,不亚于大小姐坐的车,这个倒是有点令她惊讶了,大宅门里的人很讲究,特别是女孩子的用具,所以太太小姐们的马车布置的很舒服,哪里想到一个开镖局走江湖的男子也如此讲究。
想到对方是走江湖的,绮罗还是又悄悄地出了口气,想着自己独自一人同人家镖局的局主坐一起应该不碍事吧?不受礼教束缚应该是江湖人的第一大特质,遂绮罗倒也安心地减了些许的尴尬。
绮罗的小动作小表情是半点没逃过左德昌的眼睛,这位严谨的左局主好笑地斜瞥了眼眼前这个又长开了些的女孩子,短短两三个月不见,这小女人的气质与那日他看到的已然是截然不同了,身上的那股子压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自然。虽然这会子这小女人还有些面对他时的压力和紧张,可他就是知道,这小女人其实不害怕,且也很坦然,有的大概就是有些尴尬罢了。
好一个特别的女孩子,左德昌带着赞赏打量了番绮罗,不其然地又想起了临来京城时师父说的话,不觉老脸一红,算了,有些事日后再说,如今先解决眼前的麻烦要紧,遂虚咳了两声掩饰了下自己也不知道要掩饰的什么。
其实这趟差事左德昌知道自己是可以不必亲自来的,不过想到自己在广源寺答应绮罗的话,以及年前家里闹的那些事糟心事,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他来了,也曾懊恼过自己的冲动,可瞧着眼前这个强撑着的小女人,他觉得亲自来也不错,心情也跟着莫名地好了些。
且令左德昌心情好的原因还有个更重要的,那就是眼前的小女人刚看见他时的那一瞬的感动和放心,他明明白白地看见了,虽说这小女人听的他出声时,吓得看似做了些防备的动作,可他还是瞧见了绮罗见到他时的那一恍然的激动和放松。
除开绮罗带给他的好心情,左德昌这次北上还有个令他意外的收获,那就是他因为亲自走了这趟,倒是让四王爷对江南那块更是放心了,不对,应该说他的举动看在四王爷眼里那就是积极主动,所以,他如今算是四王爷的真正心腹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虽说他对政事不是太热衷,可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他左德昌就不许败也不能败,所以能得四王爷进一步的信任,他也是高兴的。
想想这个,左德昌突然觉得,看似自己帮助了眼前这个小女人,其实认真算起来,白姑娘也是他的福星呢,上次广源寺亏的为了她耽误了些时候,不然在下山的路上就要被大王爷打了伏击,这么一错开,他安然地接到了侯爷送来的密信,躲了开去,也避免了暴露。
想到这些,左德昌对绮罗的感觉突然就有些复杂了起来,不过不管自己日后有什么决定,此时是不易露的。
遂,左德昌笑完后,老实地回道:“若是说我的事,耽误倒也有些耽误,不过师父给我下了命令,你的事我也是不敢耽误的……”说着见绮罗对他的说法颇有些吃惊,不觉坏笑地勾了勾嘴角,才又道:“没事,你别紧张,我们这是往柳溪巷江南章家赶,那里安全,不会有人来寻你的,放心一切有我呢。”
虽说左德昌不是太了解内情,下意识地一劝倒是说到了绮罗的心坎里,她实在是怕二夫人为了将她送进宫,发起狠来,且还有个不按常理思维的常梳子呢,那人她想想就怵的慌,若是没有隆昌镖局这靠山,她实在无法想想,若是那些人发起疯来,她如何走出京城安然回南。大概是左德昌的一声‘放心一切有我’治愈了绮罗忐忑不安的心,所以虽然她很是黑线眼前这个看着严谨的左局主居然能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可还是觉得眼前的左局主很是亲切可靠。其实也不怪绮罗觉得黑线,毕竟初次见面的人不都是应该像她刚才那样,互相客套地周旋番吗,他倒好直接就应承说确实有些耽误事,这叫人多尴尬,在绮罗看来,他该说没事没耽搁等等。好在绮罗也不是那等沉不住气的,见对方说起了其他的话,她也就不纠结刚才那个令人尴尬的耽搁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