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夜晚,天气闷热而潮湿。正是因着这一份闷热潮湿,更加重了屋子里陈腐而古旧的味道。放眼四周,到处漆黑如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从远方一扇半开的窗户里,透出了一线微弱的光亮。
“吧嗒”,谢宇燃手中的电筒亮了,雪白的光柱从他身侧弹射出去,在对面的墙上投下一个巨大的圆圈。圆圈的中央,是两个浓黑的人影,一高一矮,随着不断迈动的步子而上下晃动。
“这里是什么地方?”洛雨季四面打量着,心里暗自打起了小鼓。
谢宇燃笑着看她一眼,并不答话,只是将电筒略偏了一下。霎时间,在光圈的中心出现了一张高大的木床。
卷篷、踏步、廊庑、门罩、垂带、遮枕……金箔和朱砂辉映着熟悉的木刻人物,皇后唇边轻扬的微笑、皇帝眼中流转的爱恋,金凤展翅、天龙腾云……
《龙凤谐》!
只一瞥间,泪水如温热的潮,涌出了她的眼眶。
“是它!”她低喃,轻轻走过去,蹲下身将面颊贴在床柱上。
“雨季,”谢宇燃走到她身后,攀住她的双肩,“别这样,它是文物……”
他声音轻柔,极尽委婉,却仿佛一点冰珠砸在她的心头,让她激荡的心绪霎时冷却下来。
仿佛被灼烫一般,她嚅喏着后退:“对不起,我……”
“没关系,”谢宇燃微笑,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她,“泪水和手心的汗湿对古董木器的腐蚀很大,这张床是国宝,能带你到这里已经是我利用职权违规了。”
“我明白。”洛雨季点头,接过手帕擦干腮边的泪,“谢谢你,谢宇燃。”
她含泪的双目在手电的辉映下璨若星辰,淡淡的柔晕升起在她的双颊上,清秀的脸庞仿佛被疾雨洗过的花瓣一般剔透晶莹。
谢宇燃喉头顿时紧绷干涩,他垂下手中的电筒,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他把拳放在嘴边,借此掩饰眼中狼狈的热情。
洛雨季对他的失态浑然不觉,一双眼睛始终凝望着面前的紫檀千工床。
“对了……这张床怎么不在展厅而摆在这里?”
谢宇燃恢复了平静,抬起电筒在床脚边一照:“你瞧,这个地方在运输的途中有些小擦碰,所以先放在这间库房里修整。”
洛雨季蹲下身,凑着电筒的光线细细地打量着床脚边擦去的一块漆面,内心,仿佛被刀尖剜挖一般痛着。
太液池畔,掬月宫中,无数个夜晚她躺在这张床上,枕着云灏的手臂入眠。帘幕沉沉,月色寂寂,耳畔,云灏酣畅的呼吸伴着窗外涛声入梦,梦中,依旧眷恋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如此的满足而幸福……
云灏,你在哪里?
伸出手臂,她抱住自己的双肩,如同当日云灏柔情的相拥。无法抑制的颤抖,仿佛电流一般通过全身。
云灏,你在哪里?春末的夜晚,天气闷热而潮湿。正是因着这一份闷热潮湿,更加重了屋子里陈腐而古旧的味道。放眼四周,到处漆黑如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从远方一扇半开的窗户里,透出了一线微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