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望舒沐浴完毕,换了身干爽衣袍出来时,身穿石青色医官袍子的邢以宁,坐在靠窗榻边的红木墩子上,正在换药。
她一眼看过去,都能看出邢以宁下手不轻,洛信原袒露出左臂伤口,额头渗出一层薄汗,眸子转向窗外盯着,硬挺着一声不吭。
“陛下见谅,”邢以宁嘀咕着,“臣可不是公报私仇。实在是陛下给自己的两刀下手太狠,天气又热,伤口黏在白纱布上,用力才能撕下来。”
梅望舒走过去坐下,只在旁边看着伤口血肉模糊的惨状,就觉得心惊。
“邢以宁,下手还是轻些。”她轻声道,“若是因为之前的事,你心里不解气,让陛下给你写封手书,赔罪致歉可好。”
洛信原的视线从窗外转回来,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得了吧。”邢以宁自己拒绝了,“下官只有一个脑袋,可不敢讨陛下的赔罪书。——好了。”
他这回用了剪刀,终于把黏在伤口的白布解下,熟练地开始上药包扎,嘴里不忘和梅望舒唠叨着,
“下官实话实话,经历了这遭,宫里御医的职位,下官是当够了。今天是梅学士召下官,下官听命过来了。下次陛下的伤口处理,还是另请高明吧。那个欧阳医官的医术不错,叫他来绰绰有余。”
梅望舒沉吟着道,“你若是心有去意,我也不好留你……”
“宫里再留半年。”洛信原开口道,“不必管朕这边,专心照料雪卿身上的寒症,把入骨的寒毒尽力拔除。半年后,赠黄金千两,送你去江南开医馆。”
邢以宁看看梅望舒,低头思虑片刻,最后点了头。
邢以宁告退后,洛信原随意捂着受伤的左臂,站起身来。
梅望舒皱眉拦他,“才包好的伤口,不好好歇着,又赶着站起来做什么。”
“刚才看你发尾的水滴滴答答,心里就想着做一件事,偏偏那邢以宁半天不走。”
洛信原愉悦地拿过一块大布巾,把湿漉漉的乌黑长发抓在手里,用布巾擦拭起来,
“从前雪卿在宫里留宿,头几年时,晚上都是拆了发髻睡觉。那时候我还小,每次见你这头乌发光亮如瀑地披散下来,一直想伸手摸一摸,想了许多年都不敢。”
他细细地擦拭着缎子般柔软顺滑的乌发,“如今终于能抓在手里了。”
梅望舒无言以对。
那时候他才多大,十二?十三?在自己的眼里,个头还没自己高的瘦弱小少年,华贵衣裳下面藏着新旧伤疤,睡觉都要蜷起来睡,是个十足惹人怜爱的可怜男孩儿。
从那时候,他就开始肖想摸自己的头发了?
她默了默,反手去抓发尾,试图把长发捞回来。
哪里捞的回来。
反倒连修长白皙的手指也被抓过去亲了亲。
“那么小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雪卿会不会觉得我很坏,会不会怕我。”洛信原俯身过去,撩起脸颊侧边的乌发,亲了亲白玉般的耳垂。
梅望舒抬手挡了下,却连手掌都被细细密密地吻了上来,掌心痒得缩起。
“早和你说过了,”她控制着声音平稳,“直白袒露的心底的坏,吓不到我。更何况你……当年这点小心思,还谈不上坏……啊……”
削葱般的指尖被一口叼住了,尖尖的犬齿坏心眼地在敏感的指尖处来回厮磨。
“你不怕,我就放心了。”洛信原终于放开了指尖,又凑过去不轻不重地咬耳垂。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脖颈,眸光幽暗,眼看着洁白的肌肤浮起一层淡淡晕红。
低沉嗓音里带了笑,“雪卿受得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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