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随豫回到房中,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千寻,眼中忧色更甚。他在她身边坐下,自铜盆里拧了热帕替她擦脸,又拉上被子将她轻轻拥进了怀中。她身上冷得厉害,摸起来就像是块冰,明明被他拥紧了,却是连气息都几乎探不到。
他是真怕千寻就这么在睡梦中断了气,只好抱着她在塌上一同躺着,一手按着她的腕上的脉搏不放,一边催动真气给她取暖。
就这样捱到了天亮,千寻才退了烧,渐渐恢复了些体温。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微弱的晨光透过雕窗,投在了墙上。李随豫依旧出神地拥着她,侧脸看着墙上的一点光斑,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
……
千寻在病中昏睡许久,却再次叫梦给魇住了。
寒风刺骨的上元灯节上,她提了盏燕子点水的花灯走在了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街道边星星点点的灯火一路向前蔓延,仿佛整条街道没有尽头。
她一路跑着,喊着星河的名字。可无论她跑出多远去,四周的景致依旧没有变化。她找不到星河,也离不开那街道。
天空渐渐下起雪来,雪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她冷得厉害,便只好蜷缩在了街边的一座酒楼下。可渐渐地,她身上没了知觉,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她心里害怕,想要起身接着去找星河,却根本动弹不得。
寒意袭上心头,带着深深的恐惧。她想,也许自己快要死了。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她突然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叫着她“阿寻”。那人叫了许久,声调急切。
可我是极月,不是阿寻。她这般想着,缓缓睁开眼来,望着面前那人。那人长了清隽的面容,带了笑意的眉眼,向她伸出手来,开口说了什么话。可风太大了,她什么也听不见。
周遭的花灯被风吹灭了好几盏,大街渐渐变得昏暗起来。忽眼角的余光里飘出段红色的缎带,随风上下飞扬着。一人伸手搭上她的肩,顺着肩膀抚上她的面颊。那只手冰凉得像是死人,她却立刻认出了那是星河的手。星河站在她的背后,伸手紧紧搂住了她。
她轻轻一笑,一颗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她想同面前那人说,自己找到星河了。
忽然,心口一疼,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那里淌了出来。
对面的男人瞬间消失,眼角余光里的红色缎带也不见了。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那里正插着把锋利的匕首。红色的缎带一圈圈缠绕在了刀柄上,同血色晕染在了一处。
一阵剧痛划过她的脑仁,将她迅速抽离出了梦。
千寻在心悸中醒来,却发现虚汗已浸湿了里衫。她大口喘着气,一时还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脑中一跳一跳地疼。
李随豫立刻醒了,指尖一动便摸上了她腕间的脉搏。
还好,脉象虽微弱却也未恶化。李随豫这般想着,便伸手去床头的案几上找水,不料才一动,腰上立刻被人紧紧抱住了。
“别走。”千寻还未醒透,带着轻微的鼻音。原来,他这一动立刻便让冷风漏进了被窝里,千寻钻在他怀里觉得暖和,竟丝毫也不让他动弹。她似乎并不打算让自己清醒过来,隔了良久才喃喃地重复道:“别走,让我抱会儿。”
李随豫不动,任由她抱着,却忽然眉间一挑,低头轻声问道:“阿寻,你知道自己抱着谁么?”
千寻将脸埋在他胸口,似是还打算睡会儿,对他这话也是充耳不闻,只留下了清浅的呼吸声。
李随豫伸手去拉她的手臂,想要将她从怀里剥出来,哪知千寻起床气不小,反而更用力地将他箍在了臂间,眉头都拧了起来。
李随豫面色冷了下来,道:“阿寻,叫我名字,不然我便走了。”
千寻本就头疼,这下被他烦得无法入睡,心头发躁,抬了头埋怨道:“做什么呢,随豫?就不能让我再眯会儿么?我头疼得厉害,你莫来烦我。”
说罢,她还有些不高兴,伸手揉了揉发胀的眼睛。
李随豫看了她片刻,道:“那你睡吧,我去看看你的药。”
他扯了扯被子将她裹紧,打算下床,千寻却抱着他不放,又将脸埋进他胸前的衣衫里,闷声道:“我不喝药,都说了让你别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闻着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