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峰上下来已经很晚了,为了不至夜间忙碌,我们商议在城外的一家叫“城外又一栈”的客栈里住了一宿。
翌日清晨便牵马走进城内。甫一走进城中,便觉万分繁华。街道宽可容四架马车并行,畅顺无比。街道两旁小摊林立,水果蔬菜,佐料药材,锅碗瓢盆,犁锨釵钯等等一应万物的摊子应有尽有;小摊之后是门面客栈,吃饭饮茶,住房打尖,饮酒宴客,诗书远眺反所有需的阁楼场所一应俱全;在看人群聚集处,耍猴的、卖艺的、说书的,唱曲的个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一时间,街道上充斥的是吆喝声,大笑声,惊叹声,琴曲声声声不绝于耳。
沐玉牵着马雀跃不停,一会儿东看看,一会儿西望望,一会儿蹲下来逗逗猴子,一会儿停下来听听说书人说那前朝的英雄故事,一会儿扯扯算命人的旗召,一会儿拉拉唱曲儿人的管弦,当真是愉悦无比,兴奋非常。
“七妹,”邓禹眼见沐玉如此雀跃不禁打趣道,“你是被这繁华昌荣的景象给震撼了吗?一下子不知所措了吧。”
“是又怎么样?”沐玉眼睛依旧在四处浏览,嘴上却说道,“难不成六哥以前见过这等繁华的城市和街道?”
“这我可到没有见过!”邓禹笑道,“只不过却没你这么惊奇而已。”
沐玉听到邓禹如此调侃自己便停住身子,按住马头说道:“我可不像六哥你,见到什么世界奇景壮观都那么淡定,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当然会惊讶,当然会赞叹,当然会……”
沐玉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拥挤的人群都慌慌张张地列向两边。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奇,那被人群闪出来的道上便出现了两列整整齐齐的士兵。这两列士兵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杆长戟。戟刃锋利,寒光四溢。士兵队后是四匹马。那四匹马皆是通身枣红,无有他色。匹匹健硕,马蹄踏地之声铿锵有力,大有震地动天之势。其马嚼渡金,金色流光,耀人眼目。而其所戴缰绳纹理细腻、粗韧劲道,可受千斤。缰绳的另一头连着一架行辇。那行辇如轿车又不全似轿车。其如轿车一样有曲轮,但曲轮所载不是一定轿子,反倒是像一把巨大的座椅。那座椅扶手状若虎狮,虎若归林啸傲丘壑;狮如行原怒吼百兽。座椅上方是一顶帷帐。那帷帐所用布料也非寻常,乃是真丝梭织而成,纹理密疏相配,又染以鹅黄之色可谓贵气非凡。那行辇之后也有两列士兵跟随,所配与前者一样。行辇所行之处,士兵皆鸣锣开道,嚣张至极。闪在两旁的人也都垂眉低睑,不敢高语。
沐玉看到此等情形悄声问一身旁的小贩道:“这车上坐的是什么人,恁地风光?”
那小贩看沐玉牵了一匹马答道:“这位小哥是新到长安吧?”
沐玉一身男装,也不怪那小贩看走了眼回道:“是啊,我们今日刚到。”
那小贩慎言道:“难怪小哥不知他是谁。他呀就是我们新朝的奋武王邑王大人。”
“奋武?”沐玉问道,“奋武是个什么官?这么大的排场?”
“这奋武啊就是故汉时期的执金吾,担负京城内的巡查、禁暴、督奸等务,掌管北军,而且也主管武器及典司刑狱,和掌管南军的守卫宫禁的禁卫尉分庭抗礼,互为表里啊。”刘秀此时插嘴道。
沐玉听得刘秀的解释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声。
“执金吾缇绮二百人,持戟五百二十人,舆服导从,光满道路,群僚之中,期搂壮矣。”我忽然想起西晋史学家司马彪所著的《续汉书》中的《百官志》中对“执金吾”的描绘,不禁脱口卖弄道。
“是啊,”刘秀看着执金吾如此威仪,又听我对其概括奉赏长声叹道,“亲见此等盛景与队列威仪,如若我能为官,惟愿仕宦当作执金吾!”
仕宦当作执金吾?听到这一句话我瞬间兴奋了。这是多么有名的一句话啊!在中国历史上曾留下过无数位帝王在身份卑微时吐出的豪志之言,比如项羽的“吾当取而代之”,比如刘邦的“大丈夫当如此也”等等。然而这些豪言壮志之中可谓最普通却也最不普通立志之句当属刘秀那一句“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可是,为什么就这么一句呢?我思考到此处,赶紧接着说道:“娶妻当得阴丽华!”
“阴丽华?”沐玉听到我说“娶妻当得阴丽华”以为我又认识了一位女子,便有些吃醋似的开口问道,“四哥,阴丽华是谁?长的漂亮吗?”
“这你得问你五哥啊,”我调笑道,“他可知道得清楚着呢!”
“问我?”刘秀惊异道,“你认识的女子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我也觉诧异。
《后汉书?皇后纪?光烈阴皇后》中明言写着“光武适新野,闻后美,心悦之。后至长安,见执金吾车骑甚盛,因叹曰: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的啊,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又问道:“兄弟当真不识得南阳新野的阴丽华?”
“不认识!”刘秀回答的砍断决绝,绝不像故意为之。
怎么回事儿?历史出错了?其实仔细想想,从我来到这里,我所经历的每一件事从来都没有按着历史的轨迹走。吕母起义,邓禹年龄……哪一件不是都处处违背历史的记载?但是历史的车轮依然浩浩荡荡的向前,从来不曾改变过这些事件在历史上所起的重大作用。一个人的年龄大小记错了又如何?他的丰功伟绩绝不会因此而黯然一点儿!吕母起义时谁是主力又如何?她的巾帼豪情终也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好吧,既然错就让它错吧。我相信,他们相遇终究也是一个时间问题。到底是刘秀先在新野遇到了阴丽华然后再到长安,还是先到的长安后在新野遇到的阴丽华都已不再重要。只要这段帝王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会在就行了。人们所乐于传诵的不是先后,而是故事和感情。只要故事真实,感情真挚,又管那么多做什么?想到这儿,我释然的笑了。
“你终将会认识的。”我随意的答道。
“那就要四哥做个介绍人了。”刘秀不解旧里,以为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他也便随口说道。
“好啊!”既然他还不知晓,不如就等他自己去寻找,我还是不告诉他为好,免得失了神秘感。
“这么说四哥是认识她的了?”沐玉酸酸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