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当,忽然,门被人推开了,施无端不用抬头便知道是谁——进他房间不敲门的只有白离一个。
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大家伙都心照不宣,白离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些日子古吉城中别管真假有没有能耐,各路道人乱窜,白离为了免得麻烦,也尽量深居简出,尽量不与这些人见面。
施无端不知这个点钟他来做什么,手上的星丝掉回星盘,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这么一抬头,才发现白离与平日的不同——他那双眼眼神竟有些空洞,极黑的瞳孔中仿佛间或有一缕红光掠过,脸色很不好看。
那些黑雾便是阴尸火烧出来的碎屑,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好比常人的鹿鞭虎骨一样,吃了是大补之物,不过补过头了,也是要上火流鼻血的——更不用说他也感觉到了月相的变化,周身的血仿佛都翻腾起来,叫他苦苦压抑,竟片刻不得安宁。
离极阴之夜越来越近,他觉得自己的血仿佛都被煮沸了一样,烫得五脏六腑都在疼,身后的影子更是蠢蠢欲动,随时打算脱“影”而出似的,白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他只觉得一个恍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施无端房中。
不对劲——施无端心里一跳,一只手掩在袖子里,悄悄地扣住了一柄藏在宽大的袖子里的短剑,面上却若无其事地问道:“小离子?”
白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门上,低下头,仿佛压抑着什么,好半晌,才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恐怕要离开这里一阵子。”
施无端愣了一下,过了片刻,问道:“这里……的事对你是不是有些影响?”
白离不再出声,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好。”施无端几乎没有犹豫便点头同意了,说道,“我派人送你走,你先去安庆住几日,虽然同属海宁,安庆离古吉还有一段距离,暂时影响不到那边……”
他下面说了什么话,白离已经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那句公事公办的“我派人送你走”。
他恍惚间听见有人冷笑了一声,在他耳边说道:“是了,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如何愿意和你混在一起?更不用说什么远走高飞。瞧你贱不贱,只要他对你好上一点,你便要感恩戴德好些时日,对你笑一笑,你心里便仿佛开了花似的。他一句叫你留下来,你便恨不得抛下一切,一辈子住在这小地方,可在他心里你是个什么呢?那天夜里,你对他说了那么多,他往心里去了么?到现在给你答复了么?还有没听见他说,要派人送你走么?”
白离放在两侧的双手握紧了拳,狠狠地在自己的舌尖上咬了一下,这才使得自己清明了些,以一种奇异的语调问道:“无端,你不和我一起走么?”
施无端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说道:“我走什么?我走了这不知从何而起的烂摊子谁来收拾?不说别人,我一走,商会的心便要散,到时候岂不是要乱套了么?”
“啊……”白离感到耳边那人轻轻地笑了一声,“烂摊子,商会,小无端好大的心胸,恐怕是不愿意在海宁偏安一隅呢,你记得他和那个姓顾的人说过的话么?还记得他那时的表情么?他可曾与你那样说过话?他可曾那样看过你?你说……若他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和颜甄那些人是什么关系,还会不会再看你一眼?甚至……他会不会像组织那些人对付阴尸火一样,带着他们对付你?”
白离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坐在那里的施无端,感觉对方脸上那讨人喜欢的笑容好像不见了,就那样冷冷地看着自己,陌生中甚至带了一点敌意,像是多年前苍云谷中的那个山洞,自己被绑在柱子上,那些个狐族看他的眼神。
不——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别人都可以,唯有你不行!
然后他看见施无端慢慢地站了起来,手中竟抽出了一条长长的匕首,刀尖冷冷地指着自己。
那一刻白离感觉心中有一根弦突然崩断了,他不顾一切地像施无端扑过去,一只手狠狠地掐住施无端的脖子。
你是我的——他想,你必须和我在一起,一辈子都别想从我这离开,一辈子也别想与我刀剑相向,你——
施无端原本坐在椅子上好好地与他说话,便见白离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然后以一种他看也看不清楚的速度突然扑过来,施无端猝不及防间竟是避无可避,连椅子一起被他按了下去,竟就这么摔了下去,死死地被白离卡在了地上。
他手肘吃痛,原本藏在袖子里的短剑便掉了出来,白离瞥见,眼中赤红更盛,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炽热的呼吸喷在施无端脸上,往日里轻声细语中带上了几分阴冷的危险。
他轻易地将短剑从施无端手中夺下来,说道:“你拿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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