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定定地看了那张脸许久。
空气压抑着沉闷,无人出声,也没有第五个人上楼。
凝滞的气氛中只有他们四个,房间里唯独高高在上站立的女性生得极美,频频婀娜。偏偏表情好像水潭里腐朽的花根,美丽,朦胧,又透着股怨毒。
“这样,这样啊。”
女人突然笑了,笑的噗嗤,双肩抖动。
“我就说老板这几天怎么那样高兴呢,买到了这样一张脸,没几年就能捧出个新花魁,可以顶替我了,对不对?”
蕨姬俯下了身,尖锐的指甲上涂着朱砂的红,温柔地描摹少女的眉眼,犹如伴女夜话一般,亲切甜腻。
“孩子,将来当了花魁,你想取怎样的花名?”
她要杀了她,嘴里越甜,她的杀意便越浓烈。
她不断凑近,想要看清这令她杀意迸发,令她久违感受到危机感的一张脸。
多美啊。
头发与眸子的颜色不出挑,偏偏有股黑宝石般的静,流转夕阳的微光,隐约间,好像有只振翅之鹤的影子,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肩背稍显宽阔,与艳美的脸蛋相反。假如是她的话,假如这样一张脸蛋在她的头上,她一定会成为流芳百世的美人,成为所有男人趋之若鹜的存在,就连那位大人,不,甚至是那位大人之上,都一定会垂下一顾。
越是细看,五官便越精致,越是凑近,皮肤便越细嫩,越是靠近,心脏跳动时居然传来一丝丝异样。
……异样?
蕨姬的心突然迅速地跳动起来,以她无法理解的迅速,犹如她的潜意识正局促不安地向她传达着什么,只是脑海乱糟糟一片,和叫嚣的嫉妒、艳羡、杀意混杂在一起,混杂成蕨姬都无法理清的情感。
她只知道,压倒性的杀意倏地保持了沉默。
掐进少女脸蛋的朱红指甲松开了,边缘尤带极细的血丝。
蕨姬在少女的面前坐了下来,用视线描摹这张脸,她仍出着神,自己也不知此时语气轻的似喃喃:
“就叫芋鹤吧,好不好?”
‘咚、咚、咚’急促又厚重的脚音从木质楼梯一阶阶传来,踩在千花心上,京极屋的老板终于姗姗来迟,他尚穿着黑灰的纯色服,像是丧服,‘噗通’一声居然跪在了门前,只能看到他的头顶。
“蕨姬花魁,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要为难这群新来的孩子,看在我的份上!”
“……”
蕨姬没有看他。
那双视线,蛇一样的视线,在少女的脸上旋绕,顺着少女的鼻翼,一路滑至她的嘴边。
闯入室内的男人就像砝码,重新压上本摇摆不定的天平的‘杀意’那端。
氛围变了。夕阳挪动,光线从地平线的那头侧移,露出女人轻抿微笑的脸,侧头微微晃动间,头饰与簪子像轻盈的蝴蝶,温柔与恬静交柔在一起。
“老板,请抬起头来。”蕨姬说这话时,一直柔柔地望着少女,“是我该向您道歉才对,因为最近不太顺意,就把脾气撒到孩子们身上了,对不起呀,您快带那孩子去治疗吧。”
被蕨姬温柔回声的老板却没有放轻神色,喉结滚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