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想看到家里的烟筒冒烟了,他紧跑了几步,看见母亲正弯着腰拉风箱。她虽然能活动了,但是不能长时间地干活,尤其是不能坐在太低的凳子上。
他扔下书包,把母亲推进屋子去,自己烧起饭来。母亲欣慰地听从他的安置上了炕。闲的没事,就靠近了纺车去防线,小纺车吱呀吱呀地响起来。
这几天她纺了很多的线,当一轴线取下来到的时候,就感觉做完了一个完整的事情。然后再去纺下一轴。一天里要纺相同的轴线,但是可以有一个开始,一个结束,又一个开始,又一个结束。日子很快就打发过去了。
纺车上有一个地方不太好用了,纺起线来,声音有了松懈的感觉。这是那天发生了一件难堪的事情造成的。那天下午王二大爷抽着大烟袋来了,说来看看她。她客气地想爬下炕来,王二大爷是长辈得尊敬他啊。他则做了个挡住的手势。
“别,别,你坐着。别动。我看看就走。”
“我没事了,过几天就能出去了。”
“有活支使他们干就行了,要不就告诉我,我支使他们。”
“也没多少活了。”
王二大爷往前挪了挪身子,伸出一只手,试探着去摸她的腿。她躲开了。
“我没事了,真的好了。别让二大爷惦记着了。”
“你这烟够呛人的。我冻着了,老咳嗽。”
王二大爷把烟斗扔掉,一直没有说话。手却靠过来。
“你别这样!我可急了。”
两个人面红耳赤地厮缠,小纺车被程秀莲撞压在身子下面。他的脸比平时丑陋了一百倍。仿佛巨大的寒风撕裂了他的面容,面容上的一切发生着急剧的变化,嘴巴,眼睛,鼻子的距离失去了平衡。一张圆胖的大脸涨的紫红,像一只斗架的公鸡的鸡冠。
“我喊人了!”
“你别掐我。”
“纺车骼死我了。”
“你别挣拽了。”
“你别逼我。”
“你怎么跟他行?”
她突然停住了。这句话使她感觉像是被一把斧子打在了脑袋上,一下子泄了气。
王二大爷见她停止了撕扯,也沉默了一会儿。
她趁机装作昏厥,以为他会害怕而逃走。但是他依然没有停止制服她。程秀莲这时拼尽最后的一把力气,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嗓子。那绝望的一声“啊”,顿时像个突然从空中落下来的刀片把他唬住了。他呆怔了一下。
“你干什么?至于吗?”
他慌张地起身走了。在他快走出屋子的背影里,程秀莲看到了他与往日的不同——颓败和衰老。他像个枯木一样僵挺着出去了。之后,在他回望过来的眼睛里像是装满了死灰。
一颗枯木啊,一颗枯木也要来欺负她。她哭了。觉得衣服上很脏很脏。要马上全部脱下来换掉。她的腿这时才觉得很疼,钻进心里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