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太过惊竦,以至于她看见他就害怕,只盼着能离他越远越好,最好从此都不要再见面,哪里会想知道他怎么称呼。小时候,母亲曾给她讲苏洵二十七岁才开始发奋读书,最后中了进士的故事。她从现在开始改变,也不算迟吧!傅庭筠嘴角噙笑,进了内室。屋外烈日似火,屋内悄然幽静,身上的燥热很快就褪去,心也静下来。&ldo;你帮我磨墨吧!&rdo;往日这个时候,她都在做针纫,现在无针纫可做,不如练字吧!说起来,自从她到碧云庵后就没有再练过字了。这练字要每日不辍才能有所收获。绿萼应声拿了水盂去盛了水进来。柔软的笔尖落于纸上,傅庭筠渐渐沉浸在了练字的快乐中。……次日午膳后,傅庭筠把绿萼打发走了,关了窗棂,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闷热的屋子里翻着《杂项》。有陈妈妈来叩门:&ldo;九小姐,奴婢有事禀告!&rdo;傅庭筠去开了门。大热天的,陈妈妈穿了件白色的立领棉衫,黑色的镶青莲色莲花纹的褙子,立领的棉衫白色琵琶扣扣得整整齐齐,显得有些肃穆。她身后还带着樊妈妈和另一个姓孙的妈妈。两人的身体都非常的粗壮,穿了靓青色左衽棉纱襦衫,像两扇门板,挡在内室的门口。其中樊妈妈手里还捧着个红漆的竹子食盒。傅庭筠心中暗暗奇怪,转身坐在了书案前的太师椅上。&ldo;九小姐在忙些什么?&rdo;陈妈妈问着话,却没有像往常那里站在她的面前,而是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看见窗棂紧闭的时候,她显得有些意外。傅庭筠觉得没必要和陈妈妈客气,开门见山地问她:&ldo;陈妈妈有什么事?&rdo;陈妈妈没有做声,沉默地站在那里,垂着眼睑望着地下的青砖。这是干什么?装神弄鬼的!傅庭筠在心里嘀咕着,就看见樊妈妈低着头走了过来,将食盒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ldo;九小姐,天气炎热,您自从中暑后身体一直没有好利索,眼看着俞家要来提亲了,大老爷心里着急,让人送了一副消暑的药过来。&rdo;她的声音很低,还有些沉,&ldo;趁着药还热着,九小姐快喝了吧!&rdo;一面说,一面打开了食盒。红漆光可鉴人,只放了个青花海碗,青色的碗壁把褐色的药汁映成了黑色。这是什么意思?傅庭筠有些茫然地望着陈妈妈。陈妈妈望着脚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木雕泥塑般。樊妈妈躬身站在那里,手紧紧地互握着,像在防备什么似的。落针可闻的屋子里传来细细的窸窣声。傅庭筠望过去。看见孙妈妈站在了房门前。某个场景一闪而过,傅庭筠蓦然明白过来。她脸色刷地一下煞白,全身血液激烈奔腾着朝头部涌去,抬手就朝那碗扫去。一直没有动的樊妈妈上前一步,就挡在了她的面前,刚喊了声&ldo;九小姐&rdo;,傅庭筠已转身爬上了太师椅,扑向窗棂。屋里的人都愣了一下。傅庭筠手足并用地爬过书案到了窗棂边。&ldo;快拦住她!&rdo;陈妈妈的声音既急切又慌张。守在门边的孙妈妈冲了过来,抓住了傅庭筠的双足。傅庭筠高声尖叫:&ldo;绿萼……寒烟……果慧师傅……果智师傅……&rdo;嘴被人捂住。她毫不留情,用尽全身的力气咬住了下去。&ldo;哎哟!&rdo;呼疼的是陈妈妈。傅庭筠咬得更带劲了。樊妈妈和孙妈妈一个抓住了她的肩膀,一个抓住了陈妈妈手:&ldo;九小姐,快松开!&rdo;你们都要我死了,我还怕伤着你们不成?傅庭筠脑子嗡嗡作响,一心要把嘴里的那块东西从陈妈妈身上咬下来。劝的劝,拉的拉,甩手的甩手,死咬的死咬,四个人围成了圈儿打着转,乱得像团麻。傅庭筠突然放开了陈妈妈。陈妈妈捂着手,连连后退。傅庭筠一头朝陈妈妈撞去。樊妈妈和孙妈妈见傅庭筠放开了陈妈妈,松了口气,抓着傅庭筠的手也就下意识地松了松,竟然一时没有拉住。傅庭筠从两人的手中挣脱出来,身子一扭,一边尖声喊着&ldo;救命&rdo;,一边扑到了门边,动作迅捷地打开了内室的门。陈妈妈等人大惊失色,不等吩咐,樊妈妈和孙妈妈就追了出去。堂屋没有一个人,大门、窗棂紧闭,显然那些粗使的婆子早就得了吩咐避开了。当门闩全打开的时候,樊妈妈追了上来,当傅庭筠把大门拉开一道fèng隙时,樊妈妈的手碰到了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