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放的晚了一些,所以开学也晚了些。忙活了半年,忽然放假了,没有早自习,没有晚自习,没有没完没了的学生的教育工作,一时间似乎有些适应不了。头几天想睡睡不着,早晨又早早地醒了。慢慢的适应假期生活之后,却又开学了。
教师要比学生提前到校两三天,无非是先熟悉和适应即将开始的工作;开会自是必不可少的。其实每次会上说的都是一样的话,但还是要反复强调反复说;往往一讲就是两三个小时。显然他们没有读过那句“绅士的演讲要像女人的裙子一样,越短越好”。似乎唯有讲的多,下面的人才能知道如何去做;唯有讲得多,下面的人才容易被管理;唯有讲的多,才能愈发显示出他们的重要和本次会议的重要。——不过,领导的讲话,每次都是重要讲话。
学期初的会多是“发扬传统,继往开来”的内容,但如果上学期的成绩实在太差的话,则需用“下马威”来开场。校长姓付,也是教师出身。每次开会就会想起当年自己给学生上课情景;他也确实把眼前的这群教师当成了学生。“我管理你们,就像你们管理学生。”“我严格管理你们,你们严格管理学生,学校就一定会井井有条的。”当然,会上常常会做教师的思想工作,“上级对教师的重视程度很高,教师的工资不低啊”,“比比身边的小工,整天重活累活的干。我们呢,坐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教室”,“我们应该好好干,起码要对得起这不低的工资啊”。但从前年开始,物价飞涨,教师的工资却没有提高,付校长开会的时候只字不提“小工”的事情了,“同志们要好好的工作,要有高尚的职业道德,要对得起学生家长的信任”,“不管怎么讲,退休后还是有保障”,“别人瞧不起咱们,咱们要瞧得起自己啊”,“千万不要体罚或变相体罚学生,成绩不是考察我们工作的唯一标准”诸如此类。石市近几年财政统管后,教师的工资的差异不分高中和义务阶段。而中小学开始实施绩效工资,高中没有,这样一来高中的工资明显不及中小学的。于是付校长今年的会上讲话又有了新变化,“那些教学成绩差的教师要积极学习,要有危机意识。”“谁教的差,今年下半年让他去高中。”“高中所有的加班可都是义务性的。——不像我们还有节假日。”
其间每次听到“不准体罚或变相体罚学生”时,楚寒总是在想:自己念书的时候,家长常常找到老师,“孩子就交给您了,犯了错只管揍,不听话使劲打。”而当自己教书时,情况又是不同:教师要关爱每一位学生,不可体罚或变相体罚;即便犯错,言语措辞上也要注意,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关爱学生,这是每个教师的基本职业操守。可是为什么不能体罚?难道适度的体罚就是不爱学生了吗?就因为某个教师的不当教育行为而否定“惩罚”,这与“因噎废食”有什么区别?“关爱”对所有犯错学生都有用?教育不是要求因人而异、因材施教吗?如今的独生子女本就娇生惯养,如此这般,有些学生对待犯错更是有恃无恐。难道犯了错的孩子就不能为自己的过错而承担吗?批评教育、耐心说服就是万能的吗?教育过程难道只剩下了奖励了吗?古时一味的体罚,是一个极端;现在的教育方式不是另一个极端的吗?国外的教育中,还明令规定犯什么样错误的学生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中国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行呢?——哎,自己也不是专家,想那么多干吗?反正自己在学生教育工作时注意分寸即可。
业务校长姓郑,因为两个校长的姓氏,同事常常笑道,郑的是副的,付的是正的。郑校长主要负责教学常规和教学业务,所以他的发言便常常是这些,“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学生成绩是衡量教师工作成绩的唯一标准”,“要用一切的方法提高学生的成绩”,“初四的目标,全市25处中学,至少要进前15名”。可是没过两个月,教学常规和督导检查来之前的会,业务校长又说,“成绩固然重要,学生的品德教育更不能丢”,“不要让学生被动学,而是主动学”,“坚决不允许体罚学生,更不可变相体罚学生。出了事情,一切后果自负”,“要爱学生,爱会让学生也爱你,进而也爱你所教的学科”。
郑校长新上任不足三年,凭借着亲戚的关系升至副校长,心中恐有人对自己不敬,所以每次讲话的时间要比付校长的长。又因为是教语文出身,所以讲话总是像写议论文一般,为了论证自己的观点常常拿事实做依据:例举某些名师、身边的教师;当然每次的事例中自己是必不可缺的。每次讲到自己的时候台下总有窃窃私语者;有人跟他共事过,知他所言的虚实。郑校长的讲话实在是长,为了不使听者睡过去,他的讲话极富力度和节奏,更富有穿透力和煽动力。
政工校长的话却是简单明了。一是关于评职称,二是各项荣誉的评选,若是夏季返校后的会,则是要说一下暑假教师的调动情况,及介绍新分配和刚调入的教师。易镇是留不住人的,每年有接近十名的教师调走,大多是进城,也有调到其他乡镇。
两三个小时的会议,坐在椅子上的部位已然麻木地失去了知觉。弯腰躬背疼得厉害,让会议记录变成便条、练字本或绘画薄,却可以使时间过得飞快。会后的两天,先是写上学期的工作总结,多是套话;只有熟悉新学期的教材,才是真实的;至于写备课,则是多用于应付领导检查,与教学并无多大的关系。
刚毕业时,楚寒只是教初四的美术和初一的数学。初四的美术要有结业考试,全市三十多处排名;楚寒教得不错,全市十名左右。数学因有父亲的提携,成绩名列全校第一。领导大加表扬,第二年便不再教美术,换作两个班的数学,加上班主任工作。
已经送走了第一批的学生,现在的学生已是初二了。
虽说参加工作已有六年,可楚寒依旧是孩子般的性情。他的心思如同他的双眼般清澈,他的想法如同孩童般的单纯。这或许是他秉承了母亲单纯善良的缘故。念书的时候,好象脑子里只有读书。他不是那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他很聪明,学习不必天天啃,只需上课认真听就能会;这一点或许是继承了父亲的基因。他从不关心同学谁好谁坏,今天谁又打架了,明天谁又闯祸了,在他的印象里:所有的同学都和他一样,简单而快乐。于是,他和每个同学的关系都很好,不分彼此。同学间关于老师的种种传闻,他都不曾听过,所以,他也只知道班主任的姓名,其他老师却也只记得姓氏。由于楚寒对人从不设防,说话随意率真;处世简单单纯,诸事快乐无烦恼。于是,同学老师都很喜欢他如同孩子般的个性,“寒”、“孩”近音,所以同学们都亲切的称呼他“小寒”。师范毕业后,环境没有变,变化的只是角色。楚寒的性格虽成长了些许,但依旧处世简单,不曾改变。曾经的老师依旧喜欢他,新来的同事也愿意和他交往,大家都亲切的叫他“楚寒”;关系亲密的依旧叫他“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