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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事情上，萧澜向来就极其温柔，这回也不例外，哪怕在最应当失控的时候，也依旧是体贴而又细心的，他捏起陆追的下巴，将所有声音都淹没在交接的唇瓣中，手臂亦一直紧紧拥着那战栗的身体，好让对方能有足够多的时间，在自己怀里慢慢平复下来，再精疲力竭沉沉睡去，继续做有花有草，落英缤纷的美梦。翌日清晨，陆追醒得很早，早到连先锋营里都是一片寂静，只在远处有隐约锅碗碰撞的声音。&ldo;在想什么？&rdo;萧澜替他将头发理顺，又俯身在鼻尖上落下一个亲吻。陆追道：&ldo;想昨晚。&rdo;&ldo;昨晚？&rdo;萧澜闻言一笑，翻身将人压住：&ldo;我昨晚表现如何？&rdo;&ldo;别闹。&rdo;陆追扯住他的耳朵，提醒道，&ldo;等会还有正事要做。&rdo;&ldo;怪不得古往今来，无数英雄豪杰都折在美人手中。&rdo;萧澜盯着那双隔水泛雾的桃花眼看了一阵，又抱着人耍赖，&ldo;若你这阵肯多陪我一个时辰，天大的正事也先由它去。&rdo;陆追哭笑不得，又被他没来由折腾半天‐‐像个讨糖吃的小孩一般，直到将便宜占够了，这才肯起来穿衣洗漱。陆追靠在被褥中看他，腰酸背疼腿脚乏力，半晌后实在忍不住，道：&ldo;无非大三岁罢了，为何体力会错差这么多？&rdo;&ldo;这和年龄没关系，&rdo;萧澜替他穿好鞋袜，慢悠悠道，&ldo;同上下有关系。&rdo;陆追用另一只脚踢他。&ldo;别动。&rdo;萧澜握住他的脚踝，侧首先印上一个吻，方才道，&ldo;我这人骨头硬，别磕疼了，嗯？&rdo;登徒子什么样，就你这样。陆追一把将人拍开，站在地上活动了一下筋骨，方才神清气爽出了大帐，恰好杨清风也正在四处巡视，见到他后笑道：&ldo;这一脸精神气，看来昨晚应当睡得挺好，正好，随我一道吃饭去。&rdo;&ldo;我想到了一个办法，&rdo;陆追开门见山道，&ldo;关于我们昨天说的那件事。&rdo;&ldo;说说看。&rdo;杨清风捋捋眉毛，赞许道，&ldo;我就知道，你定然会有主意。&rdo;陆追将自己的想法大致讲了一遍，又问：&ldo;不过，佘莽靠得住吗？&rdo;&ldo;靠得住，他啊……&rdo;杨清风四下看看，方才道，&ldo;比起贺将军，佘先锋倒是更愿意跟着澜儿，他二人脾气相投年龄相仿，打仗的风格也一样，都是风风火火，不愿多吃半分亏。&rdo;&ldo;那就成。&rdo;陆追放了心，&ldo;师父觉得如何？&rdo;&ldo;你与澜儿办事，我自然放心。&rdo;杨清风道，&ldo;自己决定吧。&rdo;&ldo;行。&rdo;陆追笑道，&ldo;多谢前辈。&rdo;这日吃过午饭后，陆追便独自一人回了将军府，陆无名稀里糊涂就又被打发前往大漠深处，心里颇为怨念，而且这股怨念还挺浓稠，直到与萧澜碰面都仍未散去，暗道古来只有红颜祸水，看你这又高大又威猛的，却原来也挺祸。萧澜：&ldo;……&rdo;先前说什么来着，岳父的确不好对付。玉门城内，福寿堂中。陆追跨进院子，笑容无比和善；&ldo;老前辈。&rdo;断续哼唱戛然而止，独臂老妪身子一侧：&ldo;你来做什么？&rdo;&ldo;也不用这般嫌弃我吧？&rdo;陆追双臂撑着石桌，&ldo;喏，我来时还特意买了点心。&rdo;&ldo;我不要。&rdo;独臂老妪道，&ldo;你拿走，换我那小心肝来送。&rdo;&ldo;你那小心肝不在关内。&rdo;陆追坐在石凳上，捏着点心慢条斯理自己吃。独臂老妪从鼻子里&ldo;哼&rdo;一声，也不再理他，而是继续唱着沙哑歌谣。陆追起先没放在心上，可听了没几句，脑中却猛然一响，桃花红杏花白，这……有些耳熟啊。&ldo;你这表情，是见了鬼不成？&rdo;独臂老妪眯眼打量他。陆追这回挺实在：&ldo;前辈唱的这首歌谣，我听过。&rdo;&ldo;想同我套近乎？&rdo;独臂老妪摇头，&ldo;换个法子再来吧。&rdo;&ldo;或者说不是听过，是看过。&rdo;陆追道，&ldo;前几天有人从沙漠中带回来一张残缺的羊皮纸，上面有速记账目，还有这首歌谣，桃花杏花，郎骑竹马。&rdo;&ldo;羊皮纸……那羊皮纸现在何处？&rdo;听他如此一说，独臂老妪情绪却陡然激动起来，声音也放大几分，枯瘦的五指一把拉住陆追手腕，力气之大，像是要将骨头也捏个粉碎。&ldo;在将军府，&rdo;陆追道，&ldo;前辈若是想看‐‐&rdo;&ldo;我看，我想看，你去拿来，快些拿来！&rdo;独臂老妪语调一声比一声尖锐，&ldo;不，我同你一起去，一起去！&rdo;&ldo;那这首歌谣呢，&rdo;陆追将手使劲抽回来，问道，&ldo;什么来路？&rdo;&ldo;这歌谣，这歌谣……&rdo;独臂老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珠似炮道，&ldo;那是什么沙漠？哪一片沙漠？距离这里多远？现在还有人吗？&rdo;陆追犹豫片刻，摇头道：&ldo;无人绝境。&rdo;独臂老妪嘴唇颤动：&ldo;死、死了？&rdo;陆追叹气：&ldo;我并不想隐瞒前辈，不过的确凶多吉少。&rdo;独臂老妪怔了片刻，看着像是要哭，后头却又无端笑起来，语调僵硬道：&ldo;我一直以为他死了，却原来真的死了。&rdo;陆追问：&ldo;是商队吗？&rdo;&ldo;是商队的主人，&rdo;独臂老妪道，&ldo;他年轻时，长得好看极了，又英武又俊秀，腰间挎着长刀，顶有钱，也顶能喝酒。&rdo;陆追是个极好的倾听者，他点了点头，道：&ldo;嗯。&rdo;-齐家落满沙尘的往事&ldo;他姓齐，是晋地大户人家的少爷，那阔气，那威风。&rdo;独臂老妪慢慢回忆着往事，&ldo;我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rdo;陆追替她斟满一杯茶。&ldo;那时我已经二十五了，他还只有十八岁，带着商队想要穿过牛峰沙漠，却迷了路，稀里糊涂就闯进了胡匪的窝里。&rdo;独臂老妪呵呵笑起来，&ldo;你且说说，哪里会有这么蠢的人？&rdo;陆追问：&ldo;前辈当时也在那胡匪帮中？&rdo;&ldo;我不单单是在胡匪帮中，还是那里的大当家。&rdo;独臂老妪道，&ldo;其余人要杀他，我却不答应，好吃好喝供着他，答应在风沙季节过后，就送他回玉门。他高兴极了，一天到晚跟在我后头，还叫我姐姐，说要带我去南边的长干城里喝好酒。&rdo;看着她眼底的华光，陆追也跟着一道轻轻笑。大楚的富家少爷与大漠中的女匪头目，听起来虽说颇为传奇，却只可惜，这故事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了一个好的结局。果真，独臂老妪说着说着，表情便逐渐黯淡下来。在风沙季后，她如约将情郎与商队护送到了玉门关，痴痴看着马队逐渐隐没在黄沙尽头，只等着来年桃花开时，他会来接自己回乡。&ldo;其余人都笑我，我也不在乎，一天天挺着肚子等他，等啊，等啊，一等就是五年。&rdo;独臂老妪道，&ldo;五年过去了，我才想着，他原来是骗我的，只想哄着我送他回家，回家了，就不管我了。&rdo;&ldo;前辈没有去找过他吗？&rdo;陆追问，&ldo;或许他曾来过，却又迷路了呢？&rdo;&ldo;晋地那么大，你且说说，我要去哪里找？&rdo;独臂老妪笑得古怪而又自嘲，&ldo;他从来就没有细说过，他就是不想我去找他。&rdo;陆追又试探：&ldo;那首歌谣呢？&rdo;&ldo;我自从出生就一直在大漠，从未见过桃花与杏花，他就编了这首歌谣唱给我听，天天唱，日日唱。&rdo;独臂老妪道，&ldo;自他走后，我在大楚从南走到北，却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声音比他更好听的男人。&rdo;陆追又替她斟满茶杯。&ldo;无人绝境……&rdo;独臂老妪双目无神看着前头，&ldo;你说说看，他会不会是想来找我，却没能穿过那片沙漠？&rdo;陆追道：&ldo;有可能。&rdo;&ldo;蠢，蠢啊。&rdo;独臂老妪呵呵笑起来，&ldo;就一直这么蠢，回回都迷路，怎么就回回都迷路呢？&rdo;她声音嘶哑，说着说着，笑便又成了哭，呜呜咽咽，整个人都跌在地上，看起来枯瘦干瘪，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光华与灵魂。陆追心里叹气，没多劝，只道：&ldo;我去将那羊皮卷取来给前辈。&rdo;独臂老妪并没有理他，只在嘴里自顾自继续哼唱，桃花红，杏花白，郎骑竹马，绕床来。晚些时候，陆追将那张羊皮纸送了过来，用丝绢裹着，同时不忘诚恳而又愧疚地叮嘱，说是先前没注意，被骆驼尿淋了一淋，前辈只留个念想就好，千万别……别睹物思人，拿来贴在脸上。阿六也垂手站在陆追身后，跟着干笑。独臂老妪收起羊皮纸，也没再多言，颤颤巍巍回了卧房蒙头大睡，睡了三天三夜后醒来，就又恢复往常的聒噪，吵着要吃肉喝酒，见到陆追也照旧一脸嫌弃，只问萧澜何时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