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夏佳一酝酿了好几次,想给赵东林说起今天在晚会观众席上尖叫的女人是谢明江的母亲,想问他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好像自己说这些,显得太过八卦了一些。
“佳一,你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夏佳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反倒在赵东林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心底升起隐隐的感动,“嗯,我没事的,我到楼下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太晚了,宿舍管理员关门了,叫门她又会叽叽歪歪。”
赵东林住在机械厂的单身宿舍里,20多平米一间的屋子,住了两个人,卫生间和浴室都是公用的,宿舍管理员是一位40多岁的中年女人,整天凶巴巴,每天12点关宿舍大门,这要晚回去一分钟敲门,就能把你骂得狗血淋头。虽然表面上,大家都迎合她喜好,叫她一声张姐,背地里,都叫她母夜叉。
到家,夏忠诚还没休息,在准备明天团年饭的食材,他打算做糯米粑粑,工序比较多,夏佳一进屋的时候,他正在和面,眼神空洞,似乎在沉思,她叫了几声才反应过来。
“哦,佳佳回来啦,晚会结束了?”
夏佳一想趁母亲没在家,和父亲好好谈谈他和母亲之间的事,在她看来,他们关系之所以如此冷漠,和两人都有关系,比如父亲不去看母亲的演出,就是对母亲不太在意了些,任谁心底都会有些不开心吧?
“爸,今天晚上的演出可成功了,电视台来了好几个人,老妈出尽了风头,好多人都夸她年轻、漂亮……”
夏忠诚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微微蹙眉,似乎并没有兴趣听下去,但是看女儿正说在兴头上,也不好打断她,只是漫不经心地进屋去取水,“这面好像干了一些,我加一点水。”
“爸,你真应该去看这场演出,这样对老妈也公平一些,你说哪有做老公的这么不关心自己老婆啊?”
夏佳一半开玩笑半认真,“老爸,你的情商有待提高哦。”
夏忠诚瞄了眼客厅墙壁上挂的闹钟,指针已经指到了夜里11点40,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她早就不需要我的喝彩了,佳佳,你还小,不懂这些。”
夏佳一刚想抗议,说自己马上就25岁了,早就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浅尝辄止的爱情也谈过好几次了,哪里有不懂这些的道理,但是父亲丝毫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突然脸色一变,反问她。
“演出已经结束了,你妈为什么还不回来?”
夏佳一实话实说,“妈让我先回来,单位还有不少扫尾工作还要做,她说了,单位领导说还有一场庆功宴,我去不合适。”
夏忠诚没再说任何话,闷着头给面团加水,直到夏佳一惊叫,“爸,你怎么加这么多水?”他才发现杯子里的水已经被自己全部加到了面团里。
于是他又往里面加面粉,不知不觉间,整个面团比先前大了一半,看父亲心不在焉的样子,夏佳一更加担心了,用手摸了摸父亲的额头,“爸,太晚了,要不你早点休息吧,每天再做也来得及。”
夏忠诚挤出一个笑容来,满脸慈祥,“佳佳,你去睡,我把这点弄完,每天早上还得去单位一趟,大年三十不是法定假期,东林就不用去了,我是他师父,去转一圈,免得陈大炮说闲话。”
夏佳一打了个哈欠,确实是有些困了,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又问了父亲一句,“爸,你知道你们维修大院的谢明江家里的情况吗?今天看晚会的时候看到她母亲,情绪好像不太对劲。”
不想正在做糍粑的夏忠诚手明显停顿了一下,他再次用笑掩饰自己心底的不安,“不太了解,他上班还没多久,怎么,你认识谢明江?”
“嗯,才认识,前天她和东哥一起来火车站接的我。”
夏忠诚心底一咯噔,“佳佳,听爸的话,以后少和谢明江他们一家人来往,他父亲和我以前有点小过节,免得大家都尴尬。”
夏佳一顿时毫无困意,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但是夏忠诚明显不想提起过往的一些旧事,想起当初因为自己去接龙芳的电话,因为自己脾气上来了,两人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争吵,导致自己的爱徒孙庆国死于非命,而且他姐姐孙庆兰还因为这件事的影响,最后精神失常了,感觉他夏忠诚得背负一辈子的良心债了。
加上当初老谢对他的不理解,他登门谢罪,三番五次被拒之门外,最后两人也便再也不再来往,成了陌路人。
受这件事的影响,夏忠诚所有的先进没了,班长职务被取消,原本以为会下岗或者被开除,没想到风头一过,厂里还安排他到另外一个班组继续当班长。
由于内疚,夏忠诚说什么也不干,主动申请来到了被称为养老院的维修班,一干就是十几年,成了老婆龙芳嘴里一无是处的男人。
“佳佳,这些陈年旧事你就不要瞎打听了,都是些小事,你呀,多关心关心赵东林那孩子,爸亲自挑选的,准没错,能干着呢。”
夏佳一把尾音拖得老长,撒娇,“爸,你讨厌,又说这些,我现在还没考虑谈恋爱的事呢,刚回来,先好好找一份满意的工作再说。”
夏钟成听她这样一说,可不同意了,“你老大不小了,翻了年马上就25岁了,你不着急我还跟着你着急呢,爸也不是非要你和小赵谈婚论嫁不可,就只是两人先接触接触,了解一下,你总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给别人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嘛。”
回家以来,父亲还是第一次如此正面的和自己谈起赵东林的事,夏佳一感觉整张脸一下滚烫了起来,没了反驳之词,扭头进屋把门一关,“不和你说了,我睡觉了。”
夏忠诚在客厅里憨憨的笑,谈起女儿和徒弟的事,他的脸上总算有了会心的笑容,“这孩子,这么大了,还不好意思了。”
夏佳一躺床上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收到了赵东林发来的晚安消息,迷迷糊糊中便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猛然间一下就醒了,隐约听到客厅里仿佛有父母的争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