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工匠本就是个善于隐忍的人,此时终于等到衣熠问询他来此的主要目的了,也不见他面上的表情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平静的叙述道:“在小人修缮宅院之时,本就与青枢丫头一同暗查城中的各路消息,刚开始我们真是一头雾水,对什么都一无所知,只是一日日的去各个茶肆、酒馆闲坐,基本上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后来,青枢丫头与小人说,让小人专心去处理宅院之事,小人想着青枢丫头所说有理,便不再参与众人的暗查之事,可也并未因此掉以轻心,在平日里也多少对周遭的事物上了些心,没想到,我本以为稀松平常的事情背后,竟然牵扯到了李盛博的大管家——吴鹰。”
“吴鹰。”衣熠在嘴里喃喃道:“我虽然对李盛博有所了解,可也都是从他人口中得知只言片语,对这吴鹰更是从未听说过,曹工匠对此人可了解?”
曹工匠皱眉想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吴鹰此人,原是李盛博身边一名管事,他的表妹是李盛博的二夫人,因着这层关系,吴鹰才被李盛博慢慢提拔起来。吴鹰本人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名副其实的小人,可他却极为善于伪装,所以在初次见到他的人眼里,只觉得此人极为敦厚朴实,没什么心机,故而他在城中并不如其他府邸的管事那般显眼,就连在李盛博的眼中,吴鹰也是极为朴实的,是他最为忠心的属下。”
“……但人无完人,像他这般贪财好色的小人,又怎会数十年如一日的这么清廉下去?”曹工匠露出一抹不齿的笑,继续说道:“经过小人不断的追查,终于在城郊寻到了一处挂在吴鹰表妹名下的一座温泉山庄。此山庄因为占地面积大,且内接地下温泉水,一年四季都有独特的景致,所以在附近的几处庄园中很是出名,又因为此山庄的主人是李盛博二夫人的,所以这座山庄里的守卫极多,平日里也很少有宵小之徒敢于前去冒犯。而最为关键的是,这里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吴鹰。”
“吴鹰住在李盛博二夫人名下的山庄里?”衣熠惊讶道,“此事李盛博可知晓?”
“吴鹰怎会让李盛博知晓此事?”曹工匠似笑非笑的睨了衣熠一眼,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况且这座山庄说是李盛博二夫人的,但实际上,这座山庄真正的主人,却是吴鹰本人,不止如此,这山庄还是李盛博现在的左膀右臂——太光禄勋孙修杰亲自献给吴鹰本人的,只求吴鹰能在李盛博的面前帮他美言几句罢了。”
“孙修杰?”衣熠挑眉,诧异道:“他不是肖相的人吗?何时投靠到李盛博的手下做事了?”
“这话说来可就长了。”曹工匠砸了砸嘴,向衣熠解释道:“这孙修杰曾经的确是为肖相做事的,可要说到他是肖相的人,那可要另说了。孙修杰这个人能升到如今的这个职位,并非是因为肖相的提拔,而是孙修杰的恩师——杨相爷给他提拔到如今的地位的,之前孙修杰也的确是效忠杨相爷的,可自肖相顶替杨相爷之后,他就开始向肖相摇尾乞怜,从不屑于他人对他的非议。
尤其是他自己不管得着什么宝贝都先拿给肖相爷掌眼一事,更显出此人的无耻,肖相爷虽然也算不上是好人,但他也活的颇有一身傲骨,所以对于孙修杰这种奴才行为很是看不上,所以也不怎么搭理他的示好。孙修杰也是块狗皮膏药,肖相越是看不上他,他贴得就越紧,最后不知从谁那儿得知肖相爱财,自那以后,别人送他的宝贝都被他送到肖府去了,入了肖相眼的,他尽数敬上,入不得肖相眼的,他却向外宣扬,此物是肖相爷赏赐给他的。
一来二去的,所有人都以为孙修杰是靠上了肖相这棵大树,肖相爷许是看在那些被孝敬上来的宝贝的份上,没有出言反驳,由得他去折腾,结果传来传去,最后就成了孙修杰是肖相派系之人了。”
“如此说来,孙修杰并非是肖相亲自纳入肖相派系的人,所谓的肖派之人,全都是孙修杰他自己以讹传讹闹出来的?”衣熠感到有些可笑,道:“所以现在,他见肖相势弱,所以转而投到了李盛博的门下,以求李盛博的庇护?”
“正是如此。”曹工匠点头应道。
“像他这样的人,竟然能稳坐太光禄勋这么多年,也真可谓是奇迹。”衣熠摇头叹息。
“呵!相比于那个人面兽心的肖相,还有那昏庸无道的尊正帝来说,孙修杰又算得了什么?”曹工匠咧嘴嗤笑一声,语气里即是无奈又是痛恨。
“放心,他们最后都会受到报应的。”衣熠轻声安慰道:“我们现在所有的委曲求全,都是为了能够让他们得到报应而做的努力。”
曹工匠没有做声,他只是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小人在查到吴鹰的那座山庄之后,便经常去那儿蹲守,这才发现了吴鹰于许多朝廷官员私交甚密,尤其是最近,有许多车马来往于那座山庄,想来李盛博最近定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曹工匠,你能否查到吴鹰与那些官员所谋为何?”衣熠皱了皱眉,低声问道。
“这个……”曹工匠有些迟疑,“那山庄防守严密,以小人的身手,恐怕还没等进去就被守卫察觉了,若是孑行公子或其他几位身手极好的护院能与小人同行,那小人就有把握查到些什么。”
“同行……”衣熠沉吟片刻,道:“不可,他们因为去救书童各自受了不轻的伤,而且城中搜查甚严,你所提议之事还是等过了这段时日再说吧。”
“是。”曹工匠俯首揖礼,衣熠又向他问了些楚殇等人的学业之后,才让他退了下去。
衣熠将曹工匠的书册守在书架上的匣子内,再回首时,却恰巧看到了书桌上的那封描有青竹的请柬,窗外燕鸣啾啾,衣熠不知道她这一决定是真的做好了准备,还是隐含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