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贤馆地处偏僻,很少有人山人海的时候。
可是这日放榜,兴元第一次有了类似于京师一般的热闹,大门右侧,普普通通的灰色墙壁前,不乏锦衣宽袍的世家公子,蜂拥而来,还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来来往往地叫卖一些零嘴儿,茶水。
上千双眼睛盯着张贴出来的榜文,一时间,暗潮涌动。
集贤馆此次招生,招收了一百三十九人,参加入学考试的统共一万二千七百五十一人,虽不说百里挑一,却也是超过十中选一了,况且,能够得到各地书院的山长推荐,本就说明,来参考的都是各地佼佼者,一个个心高气傲,那些上了榜的,目光自然瞄准排在自个儿前头的人,那些没上榜的,心下也不一定会福气……
尤其是对前十名,有人对其愤恨嫉妒,有人羡慕不已,据闻,顾一清顾师,就是要从这十人里面,挑选出他的入室弟子,至于有几人,那就要看这些学子的造化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十个人,纵使不算名扬天下,至少在众人心里,他们算是鲤鱼跃龙门,和以前大不一样。
红帖黑字,顾安然位列第二。
顾安然安安稳稳地坐在茶棚中,桌子上摆放的自然不是粗糙的茶汤,而是钱婶给他准备的香茗,根本用不着他挤进人群,早早便有好事的来通报——顾家大郎榜上有名,还是高高在上的前十名。
虽然上面还有一位,但因为第一名默默无闻,从一开始就未在士子圈子中出现过,到还是顾安然比较惹人注目。
名列第一的人姓韩,名落,字文韬,曲郡人士,但以前籍籍无名,在此次集贤馆考核之前,名士圈子里,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就是此次考核结束,人们依旧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顾安然到没那么强的好奇心,天底下藏龙卧虎,能人多了,比他顾安然学识出众的,同样车载斗量,这一次能排入前十名,除了实力和准备充分之外,想来运气也一样重要。
他这般的好心态,到让顾婉心下高兴——其实,在集贤馆第一名和第十名并无差别,反正想要成为顾一清顾师的入室弟子,肯定还有别的考验,那位顾师收弟子,一向小心谨慎,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也不是单单只看学问就足够。
反正,在顾婉的记忆中,虽然集贤馆一开始是三年一次招收新生,到了后来,更是发展到一年一招生,可顾一清顾师的记名弟子虽多,但入室弟子,到他驾鹤西去,还是只有二十八名,而这二十八名,只有六位,是从集贤馆名列前茅的学生中选拔,当时,很多名士都戏称,整个庆朝的寒门学子们,都让顾一清挖的大坑给陷了进去,还一陷二十年,心甘情愿
原来顾师二十八位入室弟子中,可没有自家大哥……就是不知,命运会不会就此改变,现在的大哥,到也并非一丝机会也无。
也罢,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去搏一搏,成亦欣然,败亦喜,反正,追赶竞争的过程,就是进步的过程……顾婉端起茶杯,细品了一口凉茶,看了一眼似乎满怀信心的顾安然,笑道:“大哥,你现在入读集贤馆,相信前程有望,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早日把我的好嫂子迎接入门?”
顾安然一抬头,眉宇间似乎显出一抹忧郁,嘴上却笑道:“丫头,你才多大,这种话也敢说,你也不害臊?”
顾婉莞尔,她知道,此时此刻的顾安然,其实对方家并无多大好感,当年父亲病重,母亲登门求药,方家本与顾家是通家之好,却不曾伸出援手,只送了一点儿不对症的陈腐药材,就打发了事,后来父亲病逝,方家更是对他们孤儿寡母,更是冷嘲热讽,多有鄙夷。
若非念着两家结亲,是父亲的遗愿,娘亲不忍违背,再加上,方家的大公子正准备出仕,不肯让家里担悔婚的名声,指不定,这门婚事早就黄了。
记得那辈子,不只是顾安然不想结亲,连顾婉都是对自家和方家结亲,一百个反对,毕竟,结亲是结两姓之好,方家不乐意这桩婚事,就算方家姑娘嫁了过来,也只能让方、顾两家,变成仇人只碍于父亲遗命,他们兄妹都不好开这个口罢了。
当初方家借口顾安然拿不出订婚玉佩的事情,欲悔婚,说实话,他们两兄妹并不奇怪,只是因为被方家人鄙夷,心里很憋屈,顾安然更是满肚子怒火,不乐意让方家的老狐狸太容易达成所愿,就算将来要退婚,也得好好恶心恶心方家老头儿,若非那方素一力坚持,甚至为了不悔婚,差一点儿悬梁自尽,这桩亲事,是必然不成的。
即使是此生,顾婉一想到要和方家结亲,可能就此要染上**烦,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乐意的。
但方家再不好,她未来的嫂子方素,却是一个好姑娘,体贴温柔,性情坚忍,重信守诺,当年,顾家穷困潦倒的时候,她一大家千金,洗衣、做饭、种地,照顾大哥,还有她这个不大懂事的小姑子,大哥病入膏肓,她也不离不弃,不顾方父的反对,硬是不肯和离。
才数年工夫,那么一位温柔大方的闺阁千金,就变得和寻常农妇没有多少区别,会持家,能做活,却也因为过于劳碌,伤了身体,怀孕小产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能生育,顾大郎心疼妻子,不肯纳妾,他们顾家这一脉,至此绝后。
顾婉常常想,像方素那样的女人,是真傻,可是,她的傻,却让人心疼让人怜惜,也遇上了愿意心疼怜惜的男人,所以,这才不是一场悲剧,如果,方素的男人不是自家大哥这样的,恐怕再她容貌不在,又不能生育之后,她的人生,便成了一笔糊涂账。
所以说,这个傻女人,还是乖乖嫁入顾家的好,就别放出去,万一遇人不淑,不光她自己悲惨,指不定还得让别人脑袋上,为她扣上‘宠妾灭妻’,‘嫌弃糟糠’之类的骂名。
是由】。